祁长乐想到了这些日子徐昭仪对她态度的一些微妙转变,以及之前素昔说过的话。
祁长乐忍不住深想,徐昭仪到底是深宫寂寞已久而后有了这样的感慨呢。
还是目睹了钟离御对她的一系列纵容宠爱,发觉原来女君也可以那样宠着一个人,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感慨呢。
她眼底眸光清冷。
不过现在祁长乐也没有哪个心思去揣测徐昭仪的内心,她只是弯唇笑了笑,面上仍不出错。
“姐姐谬赞了。”
两人并没有在宫门口停留太久,随后便一同前去翊坤宫。
到了翊坤宫后,请安与往日没有差别,只是忽然有人提到了狩猎一事。
有一位妃嫔干笑着道:“嫔妾身体不适,届时恐怕难以跟着陛下一同前去。”
这种情况下,倒也不会有人嘲笑她不自量力,竟然还想着自己会被主动邀请。
因为在场之人都知道,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的。第一年不就是如此吗?他们都以为女君厌恶后宫之人,所以像是秋季围猎这样的趣事,她应当不想看见他们,可谁知道……钟离御竟然还真的这么做了。
只不过没有人是开心的。
毕竟女君的主动邀请,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一个不慎,便会到地府去赴约。
这人此刻的话语,倒也是大部分人心中的真实想法。
苏暮和朝下面看了眼,没有评价什么,只是淡声道:“届时到底由谁陪同,乃陛下说了算。若陛下点了你,就算你身体不适,恐怕也要随行。”
被他瞥了一眼的那人脸色白了白。
说罢,苏暮和视线略过祁长乐,眸子平静,“虽然往年秋季围猎随行人选都是由陛下亲选,无人主动请缨,不过今年或许会有个例外。你们之中,可有人想要主动相随?”
祁长乐从容的与他对视,然后弯唇笑了笑。她适时道:“臣妾想要申请与陛下同去。”
苏暮和并不意外,或者说后宫之人无人意外。
他点了点头,轻“唔”了一声。
“自然可以,想来陛下也不会不同意。”
他黑色的眸子望过来:“今年你是初次前去,若路途中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或是询问陛下,都是可以的。”
祁长乐垂眸行礼,“是,多谢贵妃娘娘。”
苏暮和轻轻点头,估计这件事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毕竟不会有人真的想不开想要主动请缨,他们不是祁长乐,自然没有那样的保命符。同样的,他们也不敢。
而且,苏暮和猜测,或许今年有了祁长乐后,钟离御也许就不想要其他人随行了。
毕竟今年与往年,情况可是真的不一样。
想到钟离御对祁长乐展露出的种种特殊与在乎,苏暮和心底轻笑。
然而就在这次请安要结束之前,徐昭仪忽然从座位上站了出来,跪拜行礼。
苏暮和微讶挑眉,“怎么了,徐昭仪。”
徐昭仪紧紧抿着唇瓣,手指紧握,她深呼吸了下,而后道:“臣妾、也申请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道震惊诧异的目光落在了徐昭仪身上。
毕竟,这实在是不得不震惊啊!
徐昭仪是怎样的为人,他们也是清楚一二的。因此,此刻听到她主动上前请命,才会如此震惊。
她……她是吃错了药,还是脑子病了?
顶着周围人惊疑不定的视线,徐昭仪平静着自己的呼吸,只当未曾察觉。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此刻的请命在外人看来或许十分愚蠢,可徐昭仪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
她也想,像祁长乐一样,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与手段,获得一些能够获得的东西。
因此秋季狩猎便是放在她眼前的机会。
徐昭仪呼吸轻微颤抖,心底情绪激烈。
这是她此前挣扎犹豫了许久后,做下的决定。
祁长乐坐在那里注视着跪拜于中央的徐昭仪,眸色暗沉,带着沉静,无波无澜。
说实话,或许之前曾略有所觉,因此在看见徐昭仪也出列后,其实她并没有多么诧异,反倒有一种——噢,这样啊——的感觉。
祁长乐垂下眼帘,掩住了自己轻微的笑意。
她怕吗?
并不。
倒不是狂妄自负,而是祁长乐把握着对钟离御的一定了解,所以她明白,至少短时间内,徐昭仪想要超越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女君不是什么样的示好都会接下的人。
她十分难以讨好。
正因如此,才会加剧旁人对她的恐惧一避讳。
若是简单便能讨好的话,她也不会被称作暴君,骂声一片。
不过祁长乐这次是真的对狩猎感兴趣了。不知道这路上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而徐昭仪,又会以怎样的手段争宠。
说实话,这恐怕是她入宫以来,第二次感受到的真正意义上的争宠了吧。
倒也没什么不好。
祁长乐漫不经心的想到。
早点摸清楚他人路数挺好的,也能及时将苗头扼杀在襁褓之中。
请安结束之后,有几位和徐昭仪交情不错的妃嫔连忙凑了过去,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什么忽然请缨这件事。
祁长乐朝那边扫了一眼,便和素昔一起离开了。
路上的时候,她们避开了大路,挑了一条小道绕了进去。素昔搀扶着祁长乐,而后疑惑问道:“娘娘,不生气吗?”
祁长乐回眸看了她眼:“我生气什么?徐昭仪的事?”
素昔略微犹豫后,点了点头。
祁长乐观赏着小径上的花,脸上带着笑意。
“若我这么容易就介意生气的话,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她声音柔和且轻盈,如同一阵暖风,让人听着心中舒适。
“而且,徐昭仪既然想要尝试一番,那便让她试好了。”
祁长乐粉嫩的指尖划过树枝上的花朵,笑意加深。
“善妒可不好。”
——但话虽这么说,其实祁长乐心里有数,才会如此镇静。
她知道徐昭仪不可能危及到她的地位,因此祁长乐才游刃有余。
若换成了贵妃,或许,她可能真的会有些介意。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真的介意又如何?难道她要拦着?要跑到钟离御面前,强势要她不要带旁人,还是刁蛮哭诉一番?
这都不是祁长乐想要的。
因为这样的做法,未免太消耗形象,也消耗钟离御对她的情感,祁长乐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而且没了徐昭仪,保不准以后就会出现其他妃嫔,因为现在天变了。
钟离御对其他人的刁难以及惩罚明显变得越来越少,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祁长乐身上,再加上她对祁长乐表现出来的如同正常君王一样的宠爱,让其他人难免羡慕。
虽然他们仍有惊惧,可是这样来自于万人之上的宠爱,着实会引起旁人的艳羡。
羡慕的多了,心里的想法也就变了。
比如——或许钟离御已经“从良”了,她现在脾气变好了,又或是祁长乐都行,那他们也行。
诸如此类的。
所以祁长乐根本就不必介意,因为她介意不过来。
但祁长乐知道,她无需介意。
世间只有一个祁长乐,无法模仿。
而他们所使出的那些争宠手段,若会对她造成威胁,她会一个个的想办法铲除。
“杀人”于无形,撒娇弄嗔于有形。
这样才可以。
虽然素昔没有得到祁长乐的解释,但是她看到对方如此镇静,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要相信他们娘娘才行。
……
果不其然,几日后,钟离御就来到了幽香阁。
祁长乐连忙出来接驾,她跪拜行礼,声音柔和婉转。
“拜见陛下。”
钟离御看着跪拜在下方的人,眸心微动,片刻后,她俯身将人拉了起来。
祁长乐微怔,还没有等她反应什么,钟离御就带着她往里面走去。
“听说过秋季围猎的事情了吗。”钟离御这样问道。
祁长乐点点头:“是,臣妾听说了。”
钟离御含笑看了她一眼,“如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她主动邀请道。
祁长乐心底微动。
因为她知道……钟离御邀请自己,与邀请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对自己发出邀请,是真的想要带祁长乐去围场玩一玩,看一些新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