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漾漾望着那些丝线,嗫嚅道:“阿姐,我能拿个绣棚与你一起绣吗?”
孟佼佼错愕道:“你要绣便绣。”
孟漾漾笑道:“阿姐你真好。”
孟佼佼起先不觉得孟漾漾能有什么事,她许是绣着玩的,可没一炷香的功夫,孟漾漾就绣完了一方帕子。
她素手拿起绣篓里那方帕子,抚摸着上头的鸳鸯,奇道:“漾漾你绣的这对鸳鸯是要给谁?”
孟漾漾一心扑在绣棚上,光顾着轻挑满捻着绣着帕子上的花式,对孟佼佼的话充耳不闻。
孟佼佼没辙,也抱着绣篓穿针引线,认真的坐在凳上绣花。
*
赵聿这些天白日忙于朝政,批阅完奏折也要午后才能到长乐宫陪孟佼佼。
他于甘泉宫批完今日最后一本奏折,便坐着銮驾来到长乐宫。
赵聿悄无声息地走进大殿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他入眼既见孟佼佼哼着小曲摆弄绣棚,一针一线绣的甚是仔细。
孟佼佼余光随意扫了眼,正好看到男人明黄色龙袍衣角绣着龙纹,她放下绣棚,道:“陛下。”
赵聿低眸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肚子,惊愕道:“半天不见,你的肚子……”
孟佼佼小手覆在圆肚上,揶揄道:“你的孩子可有本事了,一下就长这么大了,或许今夜就能生出来,你开心不?”
赵聿失笑,蹲下身子轻轻地用大掌叠在她手上:“说什么胡话?哪有怀胎这么快的?”
孟佼佼咬牙齿道:“你也知道。”
赵聿起身揽住她的腰,顺带偷香亲了她的额角。
他稳稳坐下时无意间瞧见她身侧绣篓里搁的襁褓婴孩的小衣,有粉粉嫩嫩的藕色,亦有庄重的暗色,小衣袖口衣襟上还绣着各色精细的花样。
赵聿不免想到她腹中孩子:“这么多小衣都是给孩子的?”
孟佼佼随手拿起一件小衣,扔到他怀里给他看:“喏,我和漾漾绣了两个时辰,怎么样?”
赵聿笑了笑,旋即委屈的问道:“我没有?”
他还记得先前她为他绣的荷包做工有多粗劣,如今看见未出世孩子的小衣,他有点嫉妒。
孟佼佼娇嗔道:“你一个大人跟孩子争什么?”
赵聿轻咳道:“你送我的荷包我还收着,可远没有你为孩子绣的好看。”
孟佼佼心道他一个大男人太斤斤计较,板着小脸没好气道:“你可比不上孩子,你若想要,那就捡孩子剩下的。”
赵聿脸色沉了下来,揽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佼佼,你好狠心。”
孟佼佼阴恻恻的剜他一眼:“多大的人还跟孩子计较。”
赵聿立即噤声,他这自讨没趣作甚。
“说起来,我们还没想过孩子的名字呢。”孟佼佼思忖道,“陛下想过孩子的名字吗?”
赵聿淡笑道:“孩子还有七个月才出生,现下就想会不会太操之过急?”
孟佼佼眼珠一转道:“取个小名也好啊,若是小名的话,我已经想好了。”
赵聿问道:“叫什么?”
孟佼佼朗声,语出惊人道:“皇子就取名狗子,公主那就取名娇娇。”
赵聿神色不改,仔细思量了半晌,尔后道:“不错。”
孟佼佼歪着头似是有点不解,疑惑的道:“皇子的小名你不觉得难听?”
赵聿捏了捏她嫩白的柔荑,轻声道:“皇子的小名也不必取太好,狗子这名尚可,贱名好养活。”
他说的振振有词,下定决心要给他未来的儿子取名狗子。
孟佼佼怔了下,不禁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她可得争气点怀个公主,若不然生出个皇子真叫狗子,等他长大成人可不得恨死她这个做母亲的。
孟漾漾望着他们二人亲密的姿态稍显落寞,她埋首置身于绣棚上,专心致志的绣着她未完成的帕子。
她心神不宁,胡乱绣着剩下的花,一个不慎绣花针的针尖刺入她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洇红帕子染了点点血污。
孟漾漾把伤了的手指含进嘴里,舔去指尖的血腥,稍稍顿了一下,她霍然起身,兀自抱着绣篓走了出去。
孟佼佼听到她离开的动静登时紧张起来,她忿忿的拧了把赵聿腰间的肉:“漾漾在这,你也不晓得忌讳?你看把人吓走了。”
赵聿后知后觉,他习惯长乐宫只有他们二人的日子,却也忘了这几日孟漾漾以及徐氏都在长乐宫。
生怕孟佼佼动怒,他悻悻的松手。
孟佼佼却攀着他的手起身,扯着他的衣角垫脚在他耳边道:“你快点找人追漾漾,小心她又出事。”
赵聿剑眉拧起道:“我会吩咐子砚去保护她的。”
孟佼佼嚷道:“你倒舍得?段大人何等人,让他白白去保护漾漾,岂不是我们孟国公府占了便宜?”
赵聿薄唇轻启,道:“娶了你才是我占了孟国公府的便宜。”
孟佼佼捂住他的唇,嗤道:“油嘴滑舌!还不快点吩咐下去!”
赵聿握住她的手:“遵命,夫人。”
*
孟漾漾抱着绣篓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来回在长廊踱步,本想到空置的凉亭小坐把余下的花式绣完,可哪里的凉亭都有太监或是宫女把守,她想一个人静静也没处寻。
走投无路的孟漾漾只好就近找了一处荒废的殿宇,她坐在门槛摆好绣篓,拿着针线接着绣。
但不知是她伤了手的缘故,还是她心头浮躁的缘故,她绣的花式以及针线落脚哪哪都错。
孟漾漾丧气的丢弃手中的绣花针,抱着膝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孟小姐?”
男人修长的倒影遮掩着孟漾漾娇小的身子,仿佛一颗壮硕的大树为幼苗遮挡风雨。
孟漾漾抬首凝视着挡住她的男人,她不以置信的揉了揉眼:“段大人?”
段子砚锐利冰冷的黑眸蕴藏着一丝柔软:“孟小姐你怎么在这?”
孟漾漾垂眸别过脸,怯生生道:“宫里太闷了,我出来走走。”
段子砚沉声道:“孟三小姐下次切莫再一个人出来了,这宫里虽有侍卫重重把守,但不怀好意的人实在太多。”
孟漾漾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
她扭捏犹豫了一会儿,才壮足胆子温吞地将手中的帕子呈给段子砚,腼腆道:“昨夜多亏有段大人相救,若不然我这条命早没了,这是我绣的帕子,大人若不嫌弃我这登不上台面的绣工,还请收下小女的这点心意,”
段子砚受宠若惊,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女子送过他帕子,而且眼前的女子地位尊贵,他这等身份的人,又如何能与之有牵扯。
他屈身惶恐的接过:“多谢孟三小姐,可惜段某一介粗人,用不了上等料子的帕子,只怕会糟蹋三小姐的一片心意。”
孟漾漾掩唇弯眼笑道:“料子不值几个钱,段大人不用担心。”
段子砚挠了挠头,脸上头一回展露惊慌失措的神色:“孟三小姐,段某不是……”
他常走夜路,而且他这种粗人,哪怕擦汗也是用衣袖,这女儿家家的帕子他是真没机会用得上。
孟漾漾小心翼翼地将帕子塞到男人的掌中:“段大人您就收下吧,也算是我的谢礼,你要是不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段子砚攥着那方帕子竟无话可说,愣了良久他道:“那段某就收下了。”
孟漾漾螓首低垂,双颊晕染微微红晕,而段子砚出神的握着那帕子。
段子砚担心孟漾漾找不到回去的路,便一路护送她回到长乐宫,直到她的脚踏入大殿,他才放心的离开。
孟漾漾提着裙摆走进大殿,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这厢殿内,孟佼佼斜躺在赵聿怀里,由着男人喂她新鲜剥了壳的荔枝。
她轻咬着汁水充沛的荔枝,陡然看见孟漾漾的雀跃的身影,出声道:“漾漾,你去哪了?”
孟漾漾惊了一跳,她拍了怕胸脯,沉住气道:“我没去哪儿,阿姐你就不用管我了,我不会走丢的。”
她说完转身往后殿走,突然她又停下脚步躲在帐子后头,悄声问道:“阿姐,你可晓得段大人他……”
孟佼佼闻言赵聿相视一笑,转而道:“漾漾你是看上段大人了?”
孟漾漾面露羞赧:“阿姐,你别胡说我没有……”
孟佼佼眸光灼灼的盯着她,坐起身莞尔道:“若是中意也无妨,让陛下赐婚,阿姐替你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