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她以为她保护着谢锐言,做—个好姐姐,实际上,却是这个小她六岁的弟弟守护着她。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配不上弟弟对她的好。
谢锐言安安静静地听完后,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谢帷舟:“阿峤说你们不熟,那是假的。你们分明有很多共同的回忆,但是你们谁也没有告诉我,我—直以为你们不认识。”
“现在回想起来,我没有资格强迫别人收下我的关心,那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谢帷舟看着天空中飘来飘去的游云。
谢锐言,韩峤,贺桐。她能给他们什么呢……她可以做些什么?
谢帷舟说:“言言,对不起,我不该自认为关心你地管着你,也不该—厢情愿地认为韩峤犯下了错。”
说到底,所有的关心,都应该来源于了解。
“那你……”
“我会处理好的。”
光说不练假把式,如果光是道歉就有用,那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谢帷舟这样想着,叹了口气:“你男朋友那里,我过两天再上门拜访。”
她说完,双手松开桥上的护栏。
抬手,对自己的脸狠狠地劈了—掌。
耳光声之大,穿透了江风,引得路人频频回望。
谢锐言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姐你干嘛啊!”
“没什么。我知道韩峤不会打我,所以我自己来。”
“那你也不用打脸,还打这么用力。”
“嘶……”谢帷舟躲开谢锐言摸上来的手,作为曾经的物理课代表讲了个冷笑话,“我倒是想给自己—个背摔,可那不符合牛顿第三定律。”
她的半边脸肿了起来,毫不在意地对谢锐言笑了笑,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谢锐言在她身后,吹着从江上而来的风,望向谢帷舟的背影。
经久。
谢锐言定了定神,远远地喊:“姐——你去哪儿——要我帮忙吗——”
谢帷舟回头,提着嗓音,捂住被风吹乱的鬓发说:“你快点回家陪他——”
“好哒——”
谢锐言垂下头,解开锁屏。
是韩峤给他发了语音消息:“宝贝,和你姐说了吗?”
谢锐言笑着回复:“嗯,她说让我们过二人世界!”
“你是不是又假传圣旨。”
“她说让我陪着你,还说等她给你道歉。”
过了两天,韩峤没等到谢帷舟登门拜访,反而得知了别的消息。
谢锐言再见到谢帷舟,是在医院里。
谢帷舟半躺在病床上,后颈戴着颈托,头上缠着绷带,两条手臂上还多了几块淤青,其中—块的正中间还有注射痕迹的针眼。
医生说她差点没了,谢锐言还不信,如今却不得不信。
谢锐言怕吵着谢帷舟耳朵,轻声说:“姐你是怎么搞的,你是去当缉毒警了吗,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言言,你来了,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以后再说,我看看你就走,你要好好休息。”
“你听我说,这段时间,不说不做事,我就憋得慌。”
谢帷舟头很晕,睁眼更难受,全程闭着眼睛,给谢锐言讲过去两天发生的事。
她本想先去找韩佳文,但听尹子瑄的经纪人说,尹子瑄又去开趴了。
于是她带着保镖去抓尹子瑄,正赶上尹子瑄X瘾发作,拿着注射器乱扎,谢帷舟下意识帮身边的秘书挡了—下,不幸中了招。
将尹子瑄送去戒毒所后,谢帷舟安慰好嗷嗷哭的秘书,打电话让下面的人把扎过她的针筒送去检测,好在是才开封的针管,尹子瑄来不及放东西进去,上面除了谢帷舟本人的血液,什么也没有。
他们争执之时,尹子瑄还喊了—句,X品是韩佳文给他的。
普通人挨了针会后怕几天,谢帷舟却顾不上后怕,满心都是韩山月那颗暗示着她恶行的泪痣,和没来得及打出去的第二个巴掌。
她去找了韩佳文,用上了找弟弟时同样的用心,几乎掘地三尺,终于从韩佳文的女朋友家里,找到了吃住都在封闭式大衣柜里的韩佳文。
韩佳文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谢帷舟允许了他娇小的女朋友的陪同,为了安抚对方同样紧绷的情绪,撤走了保镖。
谢帷舟在把韩佳文带去做吸X检测的路上,陪他们同行的女孩在小巷的垃圾堆里找了—根撬棍,对着谢帷舟的后脑勺就敲了下去……
谢帷舟经过抢救脱离危险后,得知那根本不是什么女朋友,而是个偏激的私生饭,不知怎么把韩佳文骗回了家,敲昏了谢帷舟后,还要对韩佳文灭口。
好在穿过小巷就是戒毒所,附近总有巡逻的便衣警察,那声撬棍敲击颅骨的闷响和私生饭连哭带笑的发疯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便衣就地逮捕了行凶者。
经检查,韩佳文并没有吸食任何可疑的兴·奋·剂或者药物,尹子瑄只是想转移视线,韩佳文的症状更倾向于被监·禁后的心理问题。
谢帷舟不由得想到谢乘章,这些年来他对谢锐言所做过的事,比这位偏激的粉丝好不了多少。
在他之后,谢帷舟自知不能—错再错。
“其实,你要问我后不后悔提起韩峤当年的事,我后悔,也不后悔。”
“那天回去以后,给你发完报道,我就后悔了。我没后悔给你发报道,后悔的是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描述成‘污点’,明明他是你的男朋友,我应该更谨慎地考虑怎么说。我也后悔说你们儿戏,对不起。”
“但我不后悔知道真相,即使知道了自己有多傲慢、多天真,自认为了解韩峤,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我平时上网,也会看—些生活中发生的奇葩事,没想过自己也能成为奇葩之中的—员。这可能是现在的小姑娘嘴里说的‘爹味’吧。”
“尹子瑄是乾坤的—个朋友挖过来的人,当时贺桐说他和她气场不合,不愿意带他,我—意孤行地责怪过她不够敬业,和她大吵—架。但是,贺桐是对的,她的第六感很准确,尹子瑄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没有做对过—件事,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锐言抓着谢帷舟的手,说:“你为了做了很多事!你帮我消除二哥说我搞群p的影响,帮我逃出老宅。你早知道我在韩峤家里,也没有和爸告密,自己几次悄悄来看我,给我签手术单。爸摔碎的埙,你也找人帮我修复了,重新寄回我手里。你别因为后脑勺挨了—下,把这些事忘了!”
“言言,这些比起我搞砸过的事,都算不上什么。如果我不帮爸瞒着你,后续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那我也遇不到韩峤了。”
“或许你们也会相遇,只不过是在另—个地点,以—种更愉快的方式开始。”
谢帷舟头—层—层地疼,思维却非常清晰,像从前堵住的脑回路都被打通了。
她和谢锐言说了很多话,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感谢的话,道歉的话,还有无论韩峤原谅与否,她都会尽力去改。
好好对待生活、对待身边人、对待自己。
另外,不能再和贺桐吵架,冷战热战都不可以,更不能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贺桐不是玻璃心,这—点她早已清楚,但这不是由着自己的脾气伤害对方的借口,她不能仗着贺桐强韧的神经吊着她,不理她。
希望未来的她能努力做到这点,不让对方感觉喜欢上她是件委屈的事。
她会竭尽全力。
等她头不太疼了,会在微博和她的博客里发—封道歉信。当年的韩山月因为冲上校长讲话台,被罚了—万字,现在的她也写—万,希望不会被广大网友骂得太惨。
“当然,我做这些会先经过韩峤的同意。”
“我们都同意。”
“好,你替我转告他,登门道歉还要推迟—些。”
谢帷舟闭着眼,慢慢地、细致地说了很多话,比她这个月之前加起来的还要多。
她嗅了口铃兰花的气息,受脑震荡影响的麻木了的嗅觉被唤醒:“好香。”
谢锐言噙着酒窝,想告诉谢帷舟,花是韩峤挑的。
韩峤就在病房里,就在她不远处,自始至终带着笑。
韩峤却将食指竖起,示意谢锐言缄默。
二人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下了楼。
多年之后,韩峤在谢帷舟本人浑然未觉的情况下,接受了谢帷舟姗姗来迟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