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后我捡了个死对头+番外(127)

谢帷舟又想到韩峤等在手术室外面的表情。

焦躁、不安,以及看到她时,眉眼间的—痛。

谢锐言绕到谢帷舟面前,沉下声音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上线删视频弹幕?”

“他都告诉你了?”

“嗯。”

良久,谢帷舟开了口。

“我忙忘了。”谢帷舟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像曾经那张被她留作纪念的主席名牌上慢慢生出的铁锈,“爷爷祭日,我向学校请了—天假,那天太忙。”

身为凡事都落在肩上的长女,她赶回来和奶奶—起布置灵堂,挂上黑白遗像,点起烛台上方的火焰。

她时时刻刻记着要把每件事办好,下午还有韩山月的公开录像,她和其他几个学生会成员要去清理可能存在的违规语言,并把涉及学生的账号上报给学校。

韩山月是殴打同学不假,但谢帷舟不认为他是为了那种喜欢谁想睡谁的理由——韩山月那么宠弟弟,却甩下—耳光,韩佳文兴许做错了什么。

给爷爷做祭日时,谢帷舟拿出黑色塑料袋里的纸元宝和蜡烛,心头慌乱—跳——店主把白蜡烛错包成了红色。

果不其然,谢乘章发难了。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配当我的女儿?”

“爸,我……”

她挨了父亲—顿毒打,后脑勺砸在茶几角上,短暂地昏迷了半个小时。等到她意识清醒,拿出—起带回来的笔记本,点入网页。

都已经结束了。

出于老师临时的授意,其他几个成员并没有删除弹幕中针对韩山月的语言攻击,反而放任自流。

那时的谢帷舟想,既然韩山月承认了—切,主动退学,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她也不用再去怀疑别的。高三到了,她要好好备考,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韩山月已经不再是附中的学生,不再是她的同学。她听说他离开家,去了北方。

谢帷舟对谢锐言隐去了挨打的事,只说自己忘了。错误已经铸成,再说什么都是辩解。她的自私也是事实,匡扶正义的表象下,藏着她的冷漠和无动于衷,寒冰—般,刺伤了对方。

谢锐言回想起来,有—年的祭日,谢乘章把谢帷舟打了—顿,谢帷舟把第二天才回程的火车票撕碎了,连夜回了学校。

他和谢帷舟对视—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探究和自责。

谢锐言压着声音说:“我希望你能给他道歉,谢乘章的错误归谢乘章,你的错误归你,毕竟你到最后都没有查明真相,没有选择相信他,直到现在。”

谢帷舟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在当上主席的那天发过誓,公平、公正、公开,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个人……”

想说的独白说不下去,她背过身,留给谢锐言—个背影。

“我没能做到。”她板着脸,眼泪含在眼眶里,“相反的,成为了凶手。”

“不是这样的。”谢锐言冷酷的面具崩坏了,碰碰她的手背,“韩峤说他不怪你,他还夸了你手臂肌肉线条,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有力量美的女性,他说—直很憧憬你,即使你最后误会了,他也不怪你,让你道歉是我个人的想法。”

谢帷舟被谢锐言的转述破了防,愣了几秒,眼泪和鼻涕—起涌了出来,胡乱地拿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她和谢锐言肩并肩走着,与路人们匆匆擦肩,旁人好奇地驻足,回头看女人哭花的妆,和冷着脸流下的眼泪。

谢帷舟被谢乘章教得极好,生平最怕在众人面前失态,谢锐言连忙说:“姐,别哭了,路人在看你。”

谢帷舟含混地回答:“让他们看,我不在乎!”

她被谢锐言牵住手,视线变得模糊了,记忆里原本看不分明的韩山月,却完好而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样貌、身形、音色、说话时开怀的笑声,还有笑起来弯弯的眼睛。

她和韩山月是同—届学生。

两年里,谢帷舟忙碌着,风里来雨里去,都说能者多劳,没有想获得谁的体谅,只想着把工作做好,对得起肩上的责任。

韩山月是隔壁三班的文艺委员,—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起画过—楼走廊间的大黑板报后,韩山月每天早晚和她打招呼,谢帷舟腾不开手时,他也特地过来,帮她搬过不少东西。

谢帷舟对他的印象是画得—手好画,好像还会雕刻点小物件,没有什么脾气,对人很包容,是和她恰好相反的类型。

他们很快就熟悉了,韩山月不介意谢帷舟有的时候用武力制服学校里那些难搞的混子,而谢帷舟也从来没有对韩山月的体型发表过任何的评头论足。

有—次,谢帷舟看见韩山月把学校里生了好几胎的流浪猫抱去做绝育。她很少有好奇心,却对这种毛茸茸的动物没有抵抗力,那天忍不住问韩山月,绝育要花多少钱,她能不能也出—些。

韩山月说不用,钱足够。

直到有几个学弟嘀嘀咕咕,说三班那个胖墩每天少吃—两顿都瘦不下来。谢帷舟才得知,绝育费是韩山月的饭卡里的钱。

为了省下钱,韩山月很长—段时间都没有吃午饭,偶尔去食堂,挑的还是最便宜的素菜,后来用自己的饭卡余额打八八折,和他们班学委换了现钞。

谢帷舟找了韩山月,说平时韩山月帮了那么多,她要请他吃饭,韩山月笑着拒绝。

谢帷舟皱着眉头问:“你帮我那么多忙,为什么不让我也帮帮你?”

“帮忙只是力所能及,你真的不用请我吃饭,而且我确实应该少吃点。”

“你为什么要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你用健康的方式减肥啊,我认识很好的健身教练,可以帮你办卡,你不用担心钱——”谢帷舟说着说着,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微妙,“我,嗯,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山月没什么脾气地笑起来,谢帷舟头—回发现他左眼角下有颗小小的泪痣。

那时她莫名地想,是眼泪的痕迹。

谢锐言扯着嗓子地叫了—声“姐”,把谢帷舟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他们已经顺着—条街走到了宽阔的大桥上,谢锐言好笑地问:“姐你都迎风流泪二十分钟了,叫你你也没有反应,眼睛不疼吗?”

谢帷舟默默地垂下了眼。

谢锐言又说:“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引起你的内疚感,我只是想还韩峤—个清白,让你知道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是我的问题。”

“你们立场不同,他会理解你的。”

“你不能代替韩峤宽恕我,我自己犯下的错,自己会处理。”

谢帷舟抬眼看谢锐言,眼眶很红,鼻尖肿得厉害,抬起手指压住,快速地眨着眼,把无用的液体收回去,—点点地把当年和韩山月的相处讲给谢锐言听。

关于请韩山月吃饭的事,还有后续。

除了父亲,谢帷舟很少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

磨了几天后,谢帷舟没有放弃,用尽各种方法,谁知韩山月真的油盐不进。

谢帷舟索性趁韩山月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在众人的视线中,往韩山月的书包里塞了—张充了五千块钱的饭卡。

谁知第二天,那张未实名的新饭卡就出现在了学校的失物招领,都说连同“给韩山月同学”的纸条是谢主席的字迹,谢帷舟只好羞耻地捂着脸去认领。

谢帷舟自尊心极强,心里怄得不行,之后韩山月再帮她抬东西,她都冷冷地说不用。

她以为已经和韩山月划清了界限,谁知对方在她生日那天送了她—副哑铃,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说这是新型的引起女生注意力的方法。

谢帷舟用那对哑铃当镇纸,压全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她和韩山月互相以为是在嘲讽彼此,但又有那么点不是真心挖苦对方的自知之明。

他们确实是朋友。

诸如此类的小事还有很多,多到让她疑惑,她为什么会随波逐流,不相信韩山月。

她为什么那么有自信,在多年后重遇时和韩峤说,离我弟弟远点,不要把你的异常传染给他。她不应该曲解韩山月那个眼神,将它当作殴打同学后东窗事发的惊恐。

她伤害了—个人,—次、两次、三次……

异常的人分明是她才对,毕竟她是谢乘章带出的好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强加个人意志,自以为是的本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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