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刈的手一抖,松开了剑。他狠狠盯着影夫人,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身边卷过一阵疾风,一道黑色的虚影迅速冲上前去,两道几乎看不见的银丝直取影夫人咽喉。
铛地一声,金属相撞。
金属小爪嵌入了不远处的圆柱之中,一支箭落在它的不远之处,箭尾犹在嗡嗡地颤动。整齐划一地脚步声响起,阳军进入宫殿。打头的那位将军手中拿着弓,一手五指张开,他生着一张讨喜的面孔,身上没有多少杀戮之气,是殿春的熟人了——赵喜。
看见是殿春,赵喜愣了一下,沉着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孤还要问是怎么回事呢。”这还是殿春第一次听姬刈自称为孤,他的声音在诺大的一所宫殿之中回荡着,冰冷至极。
赵喜又是一愣,看过去。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姬刈从帷幔之后走出,细长的眼睛中溢满了阴郁愤怒。他的脚边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了,明黄色变了味,变得沉闷压抑。
影夫人抬起宽袖,拭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泣道,“这是弑父杀君。”
闻言,赵喜的目光下移,果然在君王的胸口看见了一把熟悉的剑。碧绿色的剑柄,黑色剑穗,就是姬刈的佩剑。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姬刈冷笑一声,“影夫人设计杀君,还不快把她抓起来!”说着,他张开手心,一个玉佩从他的手心落了下来,玉佩被黑绳扯住,在他手心之下不出十厘米的地方蹦跳了两下,停下。碧玉之上刻着一个八卦盘,“太极军听令,活捉影夫人,孤要亲手处置她。”
赵喜的瞳孔一缩,猛地拔刀,刷刷刷几道声响,十几把锋利的刀尖皆直指影夫人。
影夫人放下了手,冷眼看着这一番局面。她唿哨一声,宫殿上方落下了十多道如同鬼魅的黑影。下一刻,黑影齐刷刷向姬刈袭去,原地卷起几道冷风。
殿春心里咯噔一下:是鬼影!
影夫人一把抽掉腰间的腰带,她将外袍脱下,甩向离她最近的一个阳军,在蒙蔽了他视线的同时,她的腰带缠上那人的脖子,她笑着将人拉近,狠狠一绞。空气中爆开了一声让人胆寒的咔擦声,那人的脑袋歪歪倒在了一旁,影夫人随后夺走了他的长刀。
殿春迅速判断场上情景,转身,蝶绫向袭击姬刈的鬼影卷去。
金属小爪被一柄刀铛了下来,随后刀猛地一卷,蝶绫长到了极致,带动了殿春。殿春向前踉跄几步,被一个人捁在了怀里。
一股肃杀之气将她包裹住,殿春抬头,撞入了一双鹰一般的影子。
邢昱厌笑道,“美人这是投怀送抱吗?”
他手上的力气加大,几乎要将殿春的骨头捏碎,他扯着嘴角,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样,多不好意思啊。”
第58章
曲箐城。
天上的一轮上弦月格外明亮, 此夜无风,无云, 幽蓝天幕上嵌满了璀璨星辰。
栖桐撑在城墙上, 看着远处荒原上的一抹霜白。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问,“这有什么好看的?真搞不明白你怎么想的, 大半夜跑到城墙上受冻。”
等了一会, 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回应。栖桐转头,只看见凝雪正望着自己发愣。
他笑了一下,“发什么呆?”
下一刻, 他的身后传来破空之音, 他的后颈处的皮肤预警般浮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凝雪猛地将他扑倒在地,栖桐看见她的眉心似乎一皱, 单薄的身子痉挛了一下。栖桐伸摸上了她的后背,手下的触感温热湿黏。他看向手心,是刺眼的红。
天幕下,几道纯黑的剪影落了下来,月光照在他们带着面具的脸上, 每一抹光都尖锐冰冷。栖桐心中警铃大作,无意识地喃喃道, “什么人?”
凝雪扬起苍白丧失血色的脸,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是鬼影,你……别管我, 快跑吧。”
栖桐绝不会现在离开,他不是那些能够心安理得拿女人当挡箭牌的懦夫。于是他护着凝雪,大喊一声,拔刀迎击。
刀剑相交,栖桐的虎口一震,他的整条手臂瞬间麻了。他的神色凝重,喘着气,知道现在自己处于下风。
就在这时,一道烈风冲着自己的后心而来。栖桐面前一个鬼影,已经来不及转头防卫。怀里的凝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她,一人暴露在了两把长刀之下。
栖桐的瞳孔紧缩,大喊,“凝雪!”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一只如有千钧重的箭划破了天幕,撞在其中一把长刀的刀背之上。刀势一滞,但是另外一把刀直直砍入了凝雪的肩头。鲜血呈飞溅状喷上天空。
栖桐目呲欲裂,手腕一转,刀光一晃,直接取了鬼影首级。
其他鬼影见势不妙,齐齐攻上。
“撑住!我马上上来!!”城墙之下传来了楚龄抒的声音,原来刚刚那一箭是出自他手。
局势很快扭转。鬼影对视几眼,撤去,其中一人在跃下城墙之时回头看了凝雪一眼。凝雪倒在血泊中,双唇惨白,牙齿不住地打颤。在对上那人的视线时,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楚龄抒来的及时,除凝雪肩上受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损伤。凝雪被迅速送去就医,医馆灯火通明,医者进进出出,血水一盆盆端出来。
栖桐双眼通红,一瞬不顺盯着房门。楚龄抒看他一眼,忽然说道,“有人往我府上递了一封信。”
栖桐没有转头,只是问,“信里说什么了?”
楚龄抒移开目光,“叫我去救你。那封信送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出门,要不是我好奇,它说不定会被管家丢掉。”
他还说,“幸好……”
幸好他最后截住了信,拼了命赶到了曲箐城城墙下。
栖桐抿紧了唇,又听见楚龄抒说,“鬼影对你的行踪很了解。你身边有暗桩。”
“你是说凝雪是鬼影的人?”
楚龄抒直视着栖桐,“这话是你说的。”
栖桐不躲不闪,“但是她最后选择救我。”
楚龄抒点头,“嗯……还给你留了活路。只要我看到了信,你就不会出事。”
“一开始,她叫我自己离开。”栖桐想到了那时的情景,心里有些难受。
楚龄抒明白栖桐的意思了,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的人,自己处置。”
说完这句话之后,楚龄抒就离开了医馆。医馆之外的院子里只孤零零站了栖桐一个人。他握紧了拳:
今夜去城头看月亮本就是凝雪的主意。栖桐本来不愿,但耐不住凝雪求他。这事只有他们俩知道。去之前,两人还专门挥退了所有侍卫。可谓是给鬼影以得天独厚的好机会。
这一回,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这些事情和凝雪没有关系了。
栖桐紧紧闭上了眼睛,心被一股沉重的郁气死死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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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国师府中,此时距离殿春和姬刈潜入王宫还有一刻钟。
街上打更的声音跃过高高的院墙传了进来,咚——咚咚!还有打更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歧离渊房间的窗户大开,窗台上放着一个花盆,盆中长着一朵妖娆的粉色芍药。芍药花朵很大,在寒风中不见瑟缩,仔细观察能看见它少了一瓣花瓣。
歧离渊收回了放在芍药上的视线,抬头看向了天幕。随后,他的目光一动。
寂静的房间中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那道女声仿佛刚睡醒,带着懒洋洋的酥麻,“哟,帝星这是要灭了呀。”
歧离渊拿起了拂尘,往外走。
芍药花的花叶动了动,“怎么,你是要去救人?让我看看,哦——我说呢。原来'我'也有危险呐。”
歧离渊冷冷瞥了芍药花一眼,化成一道虚影不见了。
窗台上的芍药花还在阴阳怪气地说话,“有趣,明明我比那片花瓣更有用。”
歧离渊一路潜入了王宫。
君王的寝宫那头气氛异常。几道黑影向那个方向闪去。
歧离渊神色一凛,紧随其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歧离渊的全身肌肉戒备地紧绷,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踪迹。
终于到了寝宫门口,歧离渊站定,往宫殿里看了一眼。那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只见,寝宫中的黄色的烛火晃动着,宫殿的地板上层叠了几十道身影。影夫人和阳军对峙,鬼影包围姬刈,殿春被邢昱厌控制。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