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姬刈就带着殿春在人群中绕来绕去,走到了海棠园的外沿。那里有他的位置,桌子上的确放了小瓶,正如姬刈介绍的那样,远远地,殿春就闻见了一股淡淡地甜香,那股味道让人的口腔不断地分泌唾液,挠着人心里痒痒的.
姬刈拿起其中一罐,抽掉上面的绳,起塞。在木塞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清浅的甜香冲进了殿春的鼻子里。殿春眼睛都亮了,舔了一下下唇,端端正正坐在了桌子边上,翘首以待。
姬刈忍笑,递给殿春了一个白玉小杯,然后将瓶中的酒液倒入杯中。殿春抿了一口,拖长音调愉悦地嗯了一声,“有一股水蜜桃的味道。”
姬刈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饮下,半眯着眼睛,“我拿进贡的水蜜桃酿的。”
随后又打开另一瓶,“再试试这个?”
殿春尝了一口,“很是清冽。”
姬刈笑着说,“这是青梅酒。”
说完,他又直直看向了殿春,眼睛中藏着一抹看不清的颜色,“喜欢的话,我以后多给你酿?”
殿春下意识点头,头点到一半猛地反应了过来,连连摆手,“我怎么能让你天天给我酿酒呢。”
姬刈勾起殿春落在额侧的碎发,轻轻别在了殿春的耳后,眼中晕开了一抹迷离的醉意,“别人不可以,但是你可以啊。”如同诱惑一般,他低声说,“只要你点头。”
姬刈的指尖蹭过殿春的耳垂的时候,殿春的心跟着猛地一跳。
第46章
姬刈逐渐靠近殿春, 殿春只感觉自己瞬间被他身上的那股气息包围。除了像以前一样觉得这股气息舒服好闻之外,她还有些忐忑。
因为盯着自己的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暗流涌动, 紧紧摄住她的目光会让她想到山野中的猛兽, 仿佛姬刈在下一刻就会亮出自己挂着涎液的利齿。
幸好一阵骚乱及时解救了殿春。
姬刈的眼中漫起了一抹愠怒, 撑起了身子,看向了发生混乱的地方, “怎么了?”
殿春立马站起来, 想要趁机逃跑,“我想去看看?”
最后,姬刈还是陪着殿春去了。人群自动给姬刈让开了一条路, 殿春又一次见到了影夫人。
影夫人站在碧瓦小亭之中, 脸上不见喜怒。
听见脚步声,她抬眼淡淡扫了殿春一眼, 继续看向跪在碧瓦亭外的两人。再看那两人,殿春心里咯噔一下。其中一个是影夫人身边的宫女,另一个赫然是她的师兄——栖桐。
歧离渊覆手站在栖桐的身后,神色也是淡淡。虽然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目光甚至没有相触, 但是殿春无端感受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姬刈皱了一下眉,拉过了姬蕴, 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姬蕴飞快看了一眼殿春,回答,“栖桐冲撞女宾。”
一抬眼, 他果然看见殿春在瞪他,姬蕴摸了摸鼻子,站到了一边。
影夫人终于开口,声音如玉石相击,尾音微微下沉,让地上的宫女一颤,“凝雪,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她叫凝雪,皮肤的确如雪一般白。
凝雪抿着唇不说话。还是栖桐先开口,他抬头,坦坦荡荡直视着影夫人,“是我来找凝雪的。”
歧离渊皱眉,但并没有阻止栖桐的举动。
听见栖桐的话,影夫人将桌子上的一枚香囊一把甩到了凝雪面前,“那这个又是什么?”
只见那个香囊上绣了兰花,抽绳的尾端串了一颗红豆。
栖桐捡起香囊,依旧替凝雪答了,“是我要求她做了送我的。”
影夫人忽然一拍桌子,“本宫在问你话吗?凝雪,你自己说。”
凝雪猛地跪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表,颤声道,“夫人,对不起……”
影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说道,“按理说,宫中的人都属于王上。外臣和宫女私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歧离渊笑着打断了,“那又有何妨,我替栖桐将这小宫女要来不就好了。”
影夫人抬眼,静静看着这个笑盈盈的男人。歧离渊的眼底并无笑意,面上浮着的那层笑也冷得吓人。
影夫人很快收回了目光,“国师既然都这样说了,凝雪,还不谢恩?”
凝雪赶紧转身,对歧离渊连连磕头,“谢国师恩典。”
歧离渊的拂尘一甩,勾起栖桐,看都不看地上的凝雪一眼。倒是栖桐心疼了,连忙弯腰扶住凝雪,凝雪站起身的时候脸色一白,险些跌倒在栖桐的怀里。她白皙的额头上明晃晃的一抹红痕衬得她愈发楚楚可怜。
人群中有一个人跑开了。殿春一看,发现是赵敏惜。小姑娘抹着眼角,似乎是哭了。
闹剧结束了,人群开始慢慢散开。虽然知道不可能有人会挤到自己,姬刈还是下意识地将殿春拉到自己身侧,伸手挡住了人流。殿春脚下一个没稳,扶住了姬刈的胳膊。
歧离渊就是在这个时候转身的。他看着殿春的目光微微一动,走上前来,将殿春拉回了自己身边,“替殿春谢谢殿下。”
姬刈点头。
殿春立马拉住了栖桐,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凝雪,有些担心地问他,“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栖桐垂眼看着凝雪,目光温和,“凝雪来找我,不小心惊动了旁人,”说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眉,“只是这个结果委屈了凝雪。”
凝雪柔声道,“不委屈。”
殿春看不得他们俩个情深意切的模样,在她眼里凝雪就是那个抢了赵敏惜未婚夫的可耻插足者,栖桐就是欺负了赵敏惜的狗男人,“栖桐!我不许你和她在一起。”
栖桐只觉得殿春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好笑,揉了揉殿春的脑袋,“我又不会忘记你,永远都会当你的好师兄。”
殿春一把将栖桐的手拍掉,用了十成的力气,声音大得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殿春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栖桐发红的手背,声音终于软和了一点,“你和别人有私情,不是对不起你的未婚妻吗?”
栖桐诧异,“什么未婚妻?”
殿春见栖桐脸上的惊异不似作伪,惊讶道,“你竟然不知道?师父没有告诉你吗?”一回头发现歧离渊早就不见踪影了。
发生了这档子事情,接下来的百花宴殿春没有什么心思玩乐了,等到了时间赶紧打道回府。
只不过宽敞的牛车中多了一个人。凝雪安安静静跪坐在角落里。歧离渊晚一步到,一掀开车帘,脸色就沉了一分。
他一掀衣袍坐在了殿春身边,不欲搭理栖桐。
栖桐却像是没有看懂歧离渊的脸色一样,直直看着他,开口问道,“师父,殿春说你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可当真?”
殿春也隐晦地打量着歧离渊的神情。虽然婚姻本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但是好歹会告诉自己子女一声,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栖桐什么都不知道。
歧离渊平静地回视,“你八岁时定下的,本来这几日就要告诉你。”他冷冷勾了一下唇角,“不过我想大概不必了,指不定明日你就要成为都城同辈中唯一一个被女方退亲的人。”
他的目光在凝雪的身上一扫,“还选了一个这样的女子。”
栖桐很想反驳“凝雪有哪里不好?”但是话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因为他从这个他从小敬重到大的师父的眼睛里看见了失望。
歧离渊又说,“明日你多半也不必入宫伴读了 。”
栖桐的唇抿成一线,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师父,我愿意去边关找楚龄抒,入军。”
歧离渊沉沉看了栖桐一眼,最后回答,“可以。”
没有等到第二日,宫中的御旨就下了下来,言栖桐德行有失,剥夺其做太子伴读的资格。宣读旨意的内侍拖着长长的音调将最后一个字念完。黄卷卷轴轻轻一碰那那一刻起,国师府再无人可能成为下任君主近臣。
栖桐被安排至边关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殿春只清楚,他去了边关会直接找到楚龄抒,由楚龄抒安排进入楚家军。而从宫中带出的凝雪,大抵会跟在栖桐身侧。
殿春问过栖桐,“你可记得你在马场救过的那个姑娘,她就是你的未婚妻赵敏惜。”
栖桐想了想,摇摇头,淡淡笑开,“当时就没有怎么注意,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估计明天开始我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只能祝愿她寻得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