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来王阮园查这刘管家是否参与杀人作案中,却是没有的,只是负责报个信,旁的秘密之事全是不知,因而两日前的公堂大审案后王阮园没有将刘管家抓来。
不想朝廷一封信来,这黎府好的坏的都要被砍头了!真的是造化啊!
*
这天夜晚,大牢内点着油灯闪着光。
方皮一个局外人忽然打破了这份死亡前的沉寂,他打趣子椿道:“诶,椿儿,你说朝廷要杀的黎府全部的人,这些仆人都被抓来了,你和你爹你书也做了几天黎府的仆人,你们是不是也要被砍头啊?!”
一说这话,其它格子里的将死鬼全都将目光投在子椿身上:“自然不会,我和我爹他们是刚刚进来的,呆着还没几天,王大人办案公正不会这么做的!”
余氏坐在一个暗角落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在接到这封斩杀全族的御信之后,同所有黎府被抓的人一样心情都是黯淡的,其实他是希望尤树人能和她一起被砍头,不然多多少少会觉得要是尤树人留在了这个世界上,那么椿母最终不是还是赢了她!
除了余氏之外,其余黎府的人听到子椿说这句话都心里很不爽,你想想所有人都要死绝了,单只你死里逃生,还非要在这群即将要死的人面前讲出了,人家能好受吗!
可这也的确不怪子椿,是那个方皮挑起来的。
可黎府里就是有人听不惯这句话的,首先出来骂街的便是黎执敬:“凭什么,我们黎府这些仆人都得死,凭什么他们就能活下来,”黎执敬立即煽动后面被关在一个格子里的仆人们“你们说是不是!”
仆人们立即就起哄:“是啊,对啊,同样是仆人,我们都不能活,凭什么他们能活,不公平!”
“没错,都必须得死!”
这一起哄倒把子椿,老象牙,椿爹几个弄得晕头转向,他们可什么都没说啊,再说了若真的要死也不是他们说了算吧,是上面人说了算。
算了,人多势众,椿爹几个也不想跟他们吵。
只有等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约莫过了又两天,御旨下来了,王阮园亲自到牢狱里来颁布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由于黎正昇在位期间犯上作乱,贪得无厌,朝廷所需上缴税钱与作战机械全是乱账糊弄,且亏空甚大,间接遗误了东南沿海的战机,致使前线溃败,综上,黎府全部人口包括仆人无论是多久进的黎府只要是黎府仆人皆全部于三日之后斩首示众,以安东南将士亡魂!”
“冤枉啊——”
冤枉声是肯定会有的,不可能不会有冤枉声的。
“御旨已经说明,没有别的再可以反抗的了,你们放心吧,这三日我会派狱卒们给你们准备好的下酒菜。死嘛也要做个饱死鬼。”王阮园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就准备走了。
正要走时,子椿忽问道:“王老爷,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那天我见着的神婆和旭三去哪里了?”
“不知道,估计是出城了,我派兵查了这么些天也没查到,按照御旨旭三属于黎府的人,是必须抓回来再砍头的,现在全国遍布的锦衣卫也已经接到任务到处寻找。接下来只能看能不找到他了。”
“那三天之内应该抓不回来的吧……”子椿的眼幕忽然垂下,也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
王阮园见情绪低落的子椿,忽而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岔开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还魂一说,但是还是很怀疑,之前旭三的魂魄真的没有附到你身上吗?”
子椿摇摇头:“没有。”就算附到过又能怎么样呢,旭三最终不还是走了没有回来吗。
子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想,这几日里子椿愈发感到寂寞,没人和自己说话,而且感觉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就像掉了一层魂似的,好像也真的走了旭三这层魂,但是子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死了也好啊,反正再也见不到他了。
王阮园见突然安静下来的子椿,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反正黎府的一干事件也是尘埃落定,唯一没落定的便是旭三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和处死旭三的事。
不过神神鬼鬼的事可不轨王阮园管,而寻找旭三的事已经报上去,上面也说鉴于情况特殊下了个全国通缉令,因此王阮园也不用担着这份责任了,没有了别的再说的,王阮园便带着一阵心酸离开了大牢。
离开时,大牢里的一干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真可谓是事到后来空余恨,浮生不过梦一场啊!
第63章 大结局
浮云来去, 风云变幻,转眼便到了三日后。
断头台设在菜市场, 今日早早就有人来打堆垂顿的等待, 围成了个水泄不通的圆圈。
今日浩浩汤汤三十口人将会在断头台上处斩, 大牢里唯一幸运的也只是方皮而已。
斩头一般是在午时三刻,而午初时刻三十号人便被押上了断头台。
此时此刻, 子椿正站在黎府主人的后面, 站在了仆人队列的靠边处,这几日,他越发觉得身体虚弱, 总是使不上劲, 站着也活似无骨一般快要昏倒。
子椿看了眼天空,天空乌云飘的很快就像被风吹着跑似的, 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悲凄之感。
这就快要死了吧。
他今年才十三岁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还能说些什么呢,无非是造化。
子椿看了眼身旁的椿爹,椿爹一脸痛苦的表情,他现在心情或许很复杂吧, 几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但这些事终究要伴随断头台上那‘咔嚓’一声烟消云散, 子椿发现椿爹在看余氏,这个位置只能看见余氏的背影,余氏隐约在发着颤,上半辈子那么风光的人此时要接受这样的审判, 能不心情悬殊,能不怕吗?
菜市场里的人依旧喧嚣着,天空已然飘起了毛毛细雨,子椿看着台下摩肩接踵的人群欢呼啊,雀跃啊,黎府这些人吃了百姓这么多钱,能不开心吗?
子椿又听见身旁的老象牙哭出了声,这么大的个汉子,只因为错递了一封信,却即将走向死亡,想必这里面最后悔的应该就是他了吧。
而荃维,子椿记得这个哥哥从前还是不错的,没有欺负他,荃维此时一脸哀愁,想必黎府兴衰盛灭,人走茶凉更令他心痛罢。
执敬呢,也是哭哭啼啼,身后的芸翠看着执敬被锁在身后的手,那手上有一颗戒指,她手上也有一颗,这是他俩早时私定终身的信物,子椿看着,想起从前还有丝轻蔑执敬女儿姿态的心思,但此时他忽觉的女儿姿态又如何,至少他的取向是对的啊,反观自个,个中滋味也是描摹不清的。
栾四瘫在地上看着人群,到死他的情夫都没出来,她这辈子真的是爱错了人啊,而黎阿宝一直在哭,栾明却死死的看着阿姊,他想,或许都死了也是好的,阿姊终于能在黄泉路上与他作伴。而谢姨娘因生性喜爱玄虚之事,此时倒显得镇定,死未尝不是另外一种生呢,为何要惧怕死亡呢,那只是人生在世的一种选择罢了。
那郑二姨娘和儿子荃维一样,有些东西不是由她们女人决定的,但是活在这个屋檐下,却不得不跟着主宰这个屋檐的男主命运走,人生啊从不是由她们自己的。
天空雨粒变大,一颗颗的像落珠被扯断似的掉落下来,砸在人们头上,砸在大地上,砸在审判官的令牌上,也砸在刽子手的大刀上。
急惶惶的,雾蒙蒙的。
子椿再次将目光投放在人群里,他在寻找一个身影,那个陪伴他十二年的女人,她此时应该是痛心疾首的,所以子椿的目光就自然跳过了那些欢呼雀跃的人。
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女人,她会在哪里呢?
仅仅是一刹那的回思,忽然从审判官所坐位置背靠的房梁顶上撂下了大把烧着的火草。
有人扰乱法场,快,拦住她,有人扰乱法场——
听见王阮园的叫喝,立即有大批官兵注意到房梁顶上那个人,是一个瘦弱的着青布短衣的女人,她是怎么跑到房梁顶上去的!
女人瘦弱的身影立即映入子椿的眼帘,那便是他母亲了。
椿母其实只想把火草扔下去将王阮园身前的令牌给烧了,因为她知晓令牌要是一扔,他儿就得死了,他只是单纯不希望看见令牌被扔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