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人一刻也不曾停歇,忙碌了将近一上午。一直到雨势渐歇,容煜正在换水,耳畔突然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
“陛下,生了。”一旁的内侍提醒了一句。
容煜握着水盆的手有些发颤,但还是坚持把水带到了马车附近。
车内的人正在说话,停着情况像是该不错。
不多时,一个稳婆走了出来,一下车便跪在地上,喜道:“恭喜陛下,恭喜太后,是对龙凤胎。”
“龙凤胎?”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
容煜闻言,即刻回身给太后请了安,“是太后与裴府的福气。”
“也是裕亲王的福气。”太后抚了抚胸口,问那稳婆道,“公主如何?”
稳婆道:“公主一切安好,用了不少力气,眼下睡过去了。”
“好……都散了吧,剩下的,让哀家来照顾。”
“母后,您的身子。”
“无碍,你累了许久,也去歇息罢。”
“是……”容煜道了一声,带着阿四往后头的马车上去。
方才容煜身后跟着一群狼,挥剑斩断绳子的时候阿四的心便一直没放下,如今见容煜回来,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陛下,您真的回来了。”阿四怔怔地道了一句。
容煜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否则呢,站在你面前的是鬼不成,朕还没有把你调回宣华殿,不会死的。”
“陛下。”阿四听见容煜这么说,当即就涕泗横流了,“您可吓死奴才了,您死了奴才也不活了……”
阿四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离了容煜真的什么都做不好,哪儿还能收留他这么笨手笨脚的奴才呢。
容煜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哭鼻子,收拾收拾咱们回宫罢。”
“回宫,陛下不去祭祀了?”阿四说完这句话,才哭啼啼地擦了擦鼻子。
容煜叹了口气,道:“不去了,朕觉得老天不会这么苛刻,二三贡品而已,他日再奉上罢。”
活着的人要紧,至于老天,平日里食了百姓那么多香火,原该不差这一次。
“是,奴才这就去给领头的说。”阿四说罢,又抹了一把鼻涕,才往其他马车的方向跑去。
容煜看着阿四的背影略略晃了晃神。
端王,襄王。
二位皇叔性格迥异,哪老着都不像要夺权的人。可是又或许,两个都有可能……
正想着,樊将军带着端王世子容巡跑过来。
容煜看了一看,樊将军手上提着一只气息奄奄的狼。
这狼比方才见到的野狼小一些,腿上中了箭,被樊将军擒在手上呜咽了几声。
“这是方才从陛下所经之处捡来的活狼,这狼群来的蹊跷,臣以为,或许可以从这活下来的狼身上查出些蛛丝马迹。”樊将军说罢将手中的狼提远了一些。
一旁站着的容巡这才停下了发抖的双腿,“臣……臣等救驾来迟,还望皇兄赎罪。”
容煜看他这怂样,不禁被逗笑了。
带了茧的指尖落在容巡的脸上,眉宇间散落的头发被别在耳后,容煜做完这些,才收回手,沉声道:“收拾收拾,先回去罢,其他的晚上再说。”
“是……”容巡道了一句,这才跟着樊将军离开。
有了这么一次意外,各位将军们也都打起了十分的注意。
容煜上了世子容巡的马车,跟着一起上来的还有从空地上抱回来的孩子。
小孩儿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杏色的衣裳,梳着两个辫子。
“小姑娘,你家在哪儿啊?”容巡看着面前的大眼睛姑娘,问了一句。
小孩儿脸红了一红,“不……不不,不是姑……姑娘。”
“不是姑娘,那是什么?”容巡笑了笑,心道这小姑娘居然该是个小结巴。
“我我我……我是男的。”
“嗯?”
容巡惊了,他无法相信这个粉嘟嘟,脏兮兮的小姑娘是个男孩儿。
目光落在小孩儿的裤子上,小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往容煜身侧躲了一躲。
“好了,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孩子的家在哪儿。”容煜道了一声,问他道,“你怎么会在这片林子里?”
这附近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有个孩子在外烤火。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感谢“m壹壹壹壹壹”的地雷~
感谢太平洋的鱼”,“书案留墨香”,“35033017”,“哒哒鱼”,“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惊鸿”的营养液~
第54章
容煜看了这孩子一眼,小孩儿眨了眨眼睛,道:“我我我……我跟师父走……走散,已经七日了。”
“七日,你这七日是怎么活下来的?”容煜问他。
小孩儿道:“包……包袱里还有些点心,林中有水。”
这几日风藏露宿,好不容易捉了只半死不活的山鸡,还被容煜弄没了。
小孩儿往马车的角落缩了一缩,一双眼睛眨巴着,十足可怜。
容巡却还有些不太相信他是男孩儿,只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儿?”
“正月……”
“正月?这是个什么名儿。”
“师……师父给起的。”正月看了容煜一眼,躲了躲容巡的目光。他不喜欢容巡,这人看人的目光总像是要窥探什么。
容煜想了想,对他道:“跟朕回去罢,朕派人帮你找师父。”
这孩子的火救了他一命,这么做也算是尽一份心意。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在走兽遍地的林子中,着实危险了些。
正月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坐在容煜身侧。
一行人到宫中已是傍晚。
深秋的天黑得格外早,眼下这时辰,已经快要看不见日头。
容煜回殿换了身衣裳,容瑰公主被安置在长乐宫的南苑阁。
裴家夫人收到消息,即刻带着人进宫面见太后。
这一次,不止没要了皇帝的性命,还为皇室迎来了两个孩子,也不知那幕后之人会如何作想,想来心情大抵是不太好的。
宣华殿,阿四将容煜的玉佩收拾干净,又交还给容煜。
容煜站在铜镜前正了正发冠。
阿四附身道:“陛下走到何处都有人盯着,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习惯了,父皇子嗣微薄,唯有朕与阿弟两个人,所以才让三皇叔瞧见了机会。如今朕膝下无子,那幕后之人可不是要卯着劲儿地害朕么?”容煜嗤笑一声,忽然觉得这人有时候真的狠难猜。
杀了皇帝有什么用,这燕国没了容煜,百姓会拥他上位么,可笑。
阿四闻言,叹了声气道:“也是,陛下膝下无子……奴才有时候觉得李大人的话还是道理的。”
“李宗正?”容煜看了阿四一眼。
阿四点头道:“是,陛下醉心军中事务,心在江山社稷,可是有时候这后宫何尝不是一种安定臣心的绸缪。陛下一日不立后,不立太子,迟早会有更多的人耐不住。”
落在衣襟上的手滞了一滞,容煜看着镜中的人,沉声道:“朕会好好想想的,走罢,长乐宫看看公主和小外甥。”
“是……”阿四退后了几步,等着容煜出去。
殿外,已经干枯的花树下,若水在和正月玩闹,两个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欢喜样子,可真令人羡慕。
容煜抬头望了望天。
今夜没有月亮,他看不到往常的月光了。这些天没有消息,也不知西云境况如何了。
人走在长街,背影宽阔,带着几分热闹过后的孤寂。
.
长乐宫上了灯,丫头们皆守在南苑阁。
公主已经醒过来,秋秋便陪着太后一直坐在阁中。
容煜到的时候,榻边围了不少人。
太后,裴夫人,还有奶娘和不少丫头。
木制的小摇篮摆在床头,裴夫人手中抱着一个孩子。
“参见陛下。”
裴夫人正要行礼,阿四忙上去把人扶了一扶。
“夫人操劳了,不必行此大礼。”容煜道了一句,垂眸看了看夫人眼里的孩子。
小家伙眼睛还没有睁开,长得还不太好看。
从这么小的一个人,到长大成人,不知道有多不容易。
“想好叫什么名儿了吗?”容煜问了一句。
裴夫人道:“太后给小郡主赐了名字,单名一个宛字。”
“裴宛,好名字。”
“是容宛……”榻边,太后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