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天的那几年(18)

从正对驾驶舱门的方向看过去,仇海大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占领门口。他一只手摁住铭礼脸上的氧气面罩,另一只手提着铭礼的氧气瓶。

明明自己的氧气面罩都快要掉下来了,二副心想。

二副弯腰小心凑过去,“机长,医生来了。”

仇海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让医生请进。

医生给铭礼量了血压,测了心率,检查了一些身体的基本特征。期间铭礼睁开眼睛,慢慢摘下氧气面罩。

“刚来这里总会有点高原反应,最近休息不好,熬夜,情绪变化都会造成反应加重。你的身体机能是没问题的,慢慢减少氧气的供给慢慢适应就可以了。”医生皮肤黝黑,脸上两坨高原红,操着一口藏味儿普通话。

医生走后,铭礼继续靠在门边,仇海把氧气调节旋钮关小了一点,将面罩重新罩在他嘴上。

“……学长。”

仇海呼吸一顿,看向面前人像是睡着的脸,什么也没说。

医生依次给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

二副检查完毕再次进入驾驶舱的时候,就见仇海端着一碗粥一小勺一小勺往铭礼嘴里送,他一副哥的脸苍白。

“机长,你也吃点东西吧。”

仇海点头,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自己那碗粥。

三小时后。

“塔台塔台,GN6012排在第几位?能提前起飞吗?”

“GN6012,你们不能提前起飞,前面排了三架。”

塔台指挥飞机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铭礼放下话筒,“好家伙,贡嘎的塔台这么硬气,我可是开航执飞的第一批机组。”

二副不再露出惊呆的目光,无语看了看仇海。仇海没说什么,盯着仪表盘。

有的是机组因为不能适应高原环境导致无法继续飞行的情况,但不得不说铭一副的恢复能力惊人。如果把他放进科幻小说里,他绝对是那种受了伤肉眼可见痊愈的超能力者。

“机长,旅客登机完毕,请求关门。”乘务长推门进来。

“关。”

驾驶舱的三个人系好安全带。铭礼活动了几下脖子,“起飞,回家!”

仇海这才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飞机起飞,航班回程由贡嘎直飞他们所在的基地B市。

经过长途跋涉的旅客已经很累了,一个个仰着脑袋张着口呼呼大睡。

如果其中有一位旅客醒着,他便会看到壮观的夜景,以及试到高清夜景下的强烈颠簸。

这代表机舱外的风很大,往往伴随着特殊天气,对起降造成影响。

一道眨眼不见的蓝光划过夜空。

铭礼去了趟厕所,回来就见仇海和二副的表情都算不上高兴。

尤其是二副,这个刚飞没多久,没怎么见过大风大量的老幺。铭礼能从他多变的神色猜出一定是落不了了。

果然,仇海翻阅起了计划备降机场的各项资料,同时拿起了无线电话筒。

客舱。

“姐,还有五分钟就要降落了,我进去问问机长地面温度。”乘务员站了起来,还未得到进入驾驶舱的许可,就听见客舱广播响了。

“喂?喂喂?”

乘务员和乘务长对视一眼:“?”

客舱里的旅客逐渐被轰起来,睡眼惺忪,一脸迷茫。

“各位旅客,你们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广播器里传来仇海沉稳的声音,“现在,请你们在原位坐好,向飞机的左前方看去。看,电闪雷鸣。”

第15章

“正如你们所视,我们无法突破自然现象强制降落。本架飞机决定临时备降天津,你们无法选择。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们将随时通知,谢谢。”

铭礼飞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机长亲自广播备降。

作为机组成员会觉得这位机长超级nice,但作为旅客,铭礼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冲进驾驶舱把这个机长抽一顿。

太欠儿了!

飞机降落在天津滨海国际机场。

有的旅客表示理解,有的旅客骂骂咧咧,但无一例外他们都需要下飞机,然后在公司安排的酒店住一晚,或自愿终止行程滚蛋。

乘务长站在前舱门口对每一位旅客点头哈腰。

最后一位旅客下飞机后,这位已经是两个娃子妈的乘务长将额前落魄的一缕头发别到脑后,冲进驾驶舱强颜欢笑,“机长,旅客都下完了。”

“辛苦了。”仇海转过身点头郑重道:“家里已经安排好了酒店,一会送咱们过去。”

*

公司对不正常航班的处置游刃有余,谁的飞行生涯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大家对此习以为常。机组车载着十多个人行驶在这座城市宽阔的马路上。

大老远,一个横跨在水上闪着绚丽多彩的夜灯的巨型圆状物出现在铭礼眼前。

“天津之眼!”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大家纷纷望过去,一洗无法回家的丧气。

作为天津这座城市的地标,实物看上去要比在电视上看震撼太多。车从河旁边的马路驶过,有种这玩意儿马上要压过来的感觉。

“你说你恐高,却带他去坐摩天轮。”二副突然惆怅来了一句。

整车包括仇海都看向二副,二副连连摆手,“不是我!你们没听过天津之眼的魔咒吗?情侣来了必分手。”

“啊!”一个乘务员捂住眼睛,“我不看我不看!”

“看没事,上去坐一圈,下来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都能给你彻底毁灭。”

铭礼嘴角抽搐,“要不要这么神奇。”

一直沉默的仇海突然对他道:“试试?”

“……”

到了酒店,来到房间,铭礼摔在床上怔怔看着天花板。

这份工作的神奇就在于,早上他们还在长沙,中午居然就到了拉萨,而晚上则被迫躺在天津某个酒店的床上准备睡觉。

手机一震,他划开屏幕。

胖大海:试试?

……

十分钟后,铭礼裹着向酒店保安大爷借的短款军大衣,下身穿着自己的制服西装裤,脚踩一双雨靴材质的男靴出了电梯,仇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最近的时装秀流行混搭?”仇海笑着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铭礼双手交叉揣在袖子里,“彼此彼此。”

两人没带正八经衣服的人打了个车直奔目的地。

很快铭礼就意识到出门是个严重的错误。

车流穿梭,天津之眼下面的售票处排起了长长的队,多数都是情侣,偶尔有几个男孩女孩抱团,里面也一定至少有一对明面或暗面的情侣。

他们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工作没多久的社会青年。但无论什么身份,有多少人,人群中你都能一眼瞧见那两个活像刚从东北火车线上偷渡下来的男人。

“大爷,咱们这门票多钱?”铭礼无语转身,拍他肩膀的小伙愣住了,干笑道:“我还以为是景区维持秩序的大…工作人员,不好意思,认错了。”

铭礼:“……”

小伙带着对象走了,这已经是他站在这第三次被拍了!

“要不还是回去吧。”他把领子立起来遮住脸。

“不要。”仇海笑,学着他双手揣进袖子里。

*

“祝您和您的父亲身体健康,幸福美满。”金牌售票员小王目送两个人走向摩天轮。尽管女孩浓妆艳抹,男人颇显年轻,但他还是看出来这是一对父女。

工作五年,他对来这里的人了如指掌,什么关系一眼就能看出来。一来二去名声传了出去,上个月报社记者暗访让他小火了一把,这样下去升职加薪不是问题。

小王再接再厉收回视线,例行微笑迎接下一组来客,“你好,欢迎来到天津之眼,请问两位……大爷,大哥…兄弟……”

两个高挑的“东北大爷风”站在他面前,长得还特好看。

小王的笑尬在嘴边,铭礼放弃般比了个“二”道:“两张,谢谢。”

“好的,祝两位……”小王想了片刻实在找不出形容词,笑比哭还难看,扭捏地说:“旅途愉快。”

过了检票口。

仇海:“差评,我必须给他差评。”

“……”

铭礼觉得和仇海在一块无语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

包厢载着两位大爷,哦不,两个精神小伙缓缓升空,正下方的那条河逐渐变窄,最后变成夜幕下的一条线。

视野开阔,城市的夜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包裹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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