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几乎从不带女人来公司,即使是他前一任妻子,在婚姻存续的三年中,来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朝星的到来无疑引起了短暂的骚动,和陈先生问早安的员工屡次投来好奇的目光,猜测这个年轻的女孩究竟是陈先生的新宠,亦或是什么别的身份。
朝星感到局促,然而陈宗琮还在开她玩笑,“你的目标达成了,我相信他们对你印象深刻。”
然后被小姑娘抓着手咬了一口。
电梯门打开时,总经办的员工看到的就是——陈先生拿着手帕在擦手上的口红印,而印记的主人一脸无辜地站在一旁——的景象。
徐平川惊讶,“燕小姐?”
朝星向他打招呼,对这副表情见怪不怪:一早,她跟着陈宗琮上车时,老白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陈宗琮让她自己在休息室玩,叫徐平川进去,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在聊完工作内容之后,徐平川认为自己有必要说一句:“陈总,您带燕小姐过来,这合适吗?”
“就这一回。”他也只允许自己荒唐这么一次。
徐平川没话说,躬一躬身,退出去。
总经办的其他人早就蠢蠢欲动,他一出来就纷纷好奇道:
“这是什么情况?陈总的新欢?”
“别胡说,这些年你听过陈总养情人?”
“所以这是谁啊?我好好奇!”
八卦是人的天性,徐平川很理解,但他不准备纵容。脸一板,沉声道:“都不工作吗?”
于是人群散尽,都投入到工作中去。
徐平川隔着雾化玻璃看一眼朝星朦胧的身影,什么也没说。
情人?如果她愿意,立即就能成为陈太太。
朝星再一次觉得自己犯蠢。
陈先生的办公室不会比他家里更有趣,或许只会更压抑。
一个上午,她看见好几位主管模样的人物,小心翼翼地进去,灰头土脸地出来。
在她借用陈宗琮的杯子给自己接咖啡时,听见工作人员小声议论:
“明知道陈总严格,还拿这东西糊弄人?”
“谁知道怎么想,好日子过够了,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吧。”
“算了算了,不管他们,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
朝星听得很憋屈,十分想参与到这份八卦中。
正默念非礼勿听的时候,陈宗琮推门走出来,到她身边,直接拔掉咖啡机的电源。
朝星错愕地盯着他。
他在办公室里,和她隔着一道墙,却还是能准确无误地猜中她的行动,“喝了几杯了?今晚不想睡了是么?”
陈宗琮向小姑娘摊开手,示意她把咖啡杯上交。
朝星把杯子交给他,获得他面带微笑的赞扬,“乖。”
然后他问:“你饿不饿?”
“您准备吃午饭了吗?”
“嗯。你想吃什么?”
“外卖可以吗?”她蛮想体会在他的办公室用餐是什么感觉。
但陈宗琮拒绝了她。
“不太合适,办公室里全是饭味,很容易让人分心。”
当然指的是来汇报工作的人,因为知道她在的这个事实,已经足够让他分心。
“那么,我没有想法,听您的。”
这附近餐厅不少,足够两个人解决午餐问题。
陈宗琮似乎胃口不太好,吃得不多,但坚持在用餐。
朝星觉得很神奇,他有很多不健康的习惯,但是一日三餐都坚持吃,并不像小说里的总裁一样有胃病。
至此,朝星断定,那些小说里的男主角一定是不太聪明的,因为聪明人正在她面前努力吃饭。
陈宗琮饮尽碗里的汤,见她在发呆,指节轻叩桌面,“别走神,好好吃饭。”
“唔,知道了——您还有安排么?”她指午休。
“我要睡个午觉。”
朝星用真诚的眼神看他,“您的作息有点像高中生。”
早早起床,一上午高强度的工作,午睡,再一下午高强度的工作,熬夜加班。
“这样不好。”她咬着筷子,“这样好容易猝死的。”
陈宗琮敲她额头,“好好说话。”
“我没有开玩笑。”朝星认真地和他算账,“高中生最多就这样学三年——算上初中,最多六年。可是您准备这样工作六十年吗?”
“我撑不到八十岁。”他平静地陈述事实,“或许到我父亲的年纪,我也可以赋闲在家。”
朝星觉得好愁,“原来您不比打工人轻松。”
“你要这样想。打工人赚不到这么多钱。”
好吧,这也是事实。
下午的时候,朝星想起自己是打着“提前学习”的旗号和他来公司,所以在不会影响到正常工作的情况下,她在总经办“学习”了一下午。
……帮着打印一份文件之类的,打杂的工作。
起初他们还不敢让她去做,生怕冒犯了陈先生带过来的娇娇女。
但是朝星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站在Jennifer面前,说姐姐我真的可以时,好像比较难让人拒绝。
徐平川请示了陈宗琮,得到的吩咐是,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材料,交给她也无妨。
还特意强调了“不是十分重要”这几个字。
谢天谢地,陈先生理智犹存,不会点燃烽火台来哄女孩子开心。徐平川发出这样的感慨。
再看到明明只是打杂,却依旧充满热情的朝星,徐平川有感觉这个世界的魔幻之处。
……大概这就是,明明比你起点高,却比你更努力的人吧。
下班之前,陈宗琮接到思愿的电话,“爸从疗养院回来,说要给你过生日。”
不由失笑,“我都多大的人了,也值得他老人家走这一趟。”
思愿沉吟了一会儿,尽量使措辞委婉,“爸说,有人祝他早日抱上孙子,所以想请你把女朋友带回来。”
陈宗琮皱起眉,不咸不淡地说:“谁这么多嘴。”
他有分寸,没真的带朝星在长辈面前乱晃,不知道谁如此多嘴,到陈老面前嚼舌根。
思愿哪里知道,但她叹息着劝他,“哥,择日不如撞日,就趁机把朝星带回来吧。这事,你瞒得越久,爸知道真相时就会越生气。”
☆、C44
朝星走在邢秋云身边时,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生怕错过她说的每一句话。
但她一直都没有说重点,或者说,朝星认为的重点。
在路过那片玫瑰花时,邢秋云忽然说:“对了,朝星,你要不要再折一些玫瑰回去,放在你和宗琮的家里。”
她差一点就站不稳。
陈宗琮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陈宅时,朝星下意识地拒绝。
他没有多言,只说:“那我先送你回去,今晚,争取回家。”
不知道是他的尊重戳中她,还是“回家”的表述以及“家”地定义让她愿意孤注一掷去赌一场,总之,在车转向公寓以前,朝星妥协,“……我陪您回去。”
可陈宗琮没有表现出喜悦或者如释重负,他将车停在路边,正色道:“我不勉强你。你觉得为难,就把一切交给我。”
因他这样的态度,朝星愿去做任何事,为他。
“不会为难,我和您一起。”
然而,她显然有些高估自己,并且低估陈停云。
陈停云见到朝星被陈宗琮牵进来的时候,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他原本坐在沙发上,她一进来,便向她招手,笑眯眯地说:“小朝星是不是又长高啦?”
朝星好慌,她笑不出来,“您说笑了……我好久没长个子了。”
陈停云“哦”一声,又说:“那一定是瘦了吧。小朋友啊,不能总顾着减肥,要注意身体的。”
朝星快哭了。
陈宗琮拉着她往身后一扯,笑容没有一丝错漏,“爸,我陪您下盘棋?”
邢秋云扶着陈停云起身,他应:“好啊,跟我来吧。”又回头,嘱咐邢秋云,“你好好招待朝星。”
朝星向陈宗琮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但在这场面,陈宗琮说话恐怕也不管用,只好安抚地捏一捏她的手。跟着陈停云往里走时路过邢秋云,他略一顿首,“请您好好照顾她。”
然后,邢秋云便走到她面前,含笑看她,“走吧,我陪你走走。”
再之后便是这样的场面。
邢秋云看她的表情,笑了,“傻孩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宗琮不喜欢别人管他的闲事,我当然不会触他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