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35)

当真疏忽。

然而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就剩体面地拒绝,彻底斩断她的念想。

这样对谁都好。

他是一以贯之的理智到无情,唯独对朝星抛却原则。

告诫自己一千一万个不该,还是会对她的眼泪妥协。

……可笑。但他似乎乐在其中。

☆、C27

除夕当晚,陈宗琮收到来自朝星发来的短视频。

视频是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画面。一片深蓝近墨色的天空,缤纷的烟花点缀其间,几乎要将黑夜点缀为白昼。

画外音是小姑娘热情的问候,“新年快乐!您那边是不是禁燃烟花呀!”

陈宗琮笑了笑,刚准备回复她的时候,思愿的电话打过来,也是问新年好。

“新年快乐。”他回答,“要找小安通话吗?”

今年新年,蒋元康和思愿商定在他的宜城老家度过,但又不忍心看父母在空荡荡的别墅里独自过新年,于是把小安留在外公外婆这里。

“不用了,我已经和他聊过。”似乎有些因将兄长排在儿子后面而感到心虚。

陈宗琮没计较,只抬腕看表,“哦,这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

又说:“代我向元康的母亲问好。”

思愿笑应好的。

再简单地聊几句家常和今日的情况以后,就没什么可说地挂掉电话。

新年应该是难得的阖家团圆的日子,所以陈宗琮做主,给家里的保姆都放假到初三。

这个决定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全家三代四口人。

年夜饭到还好办,总有新年还为了赚钱而营业的餐厅。邢秋云兴致好,还亲自下厨添了菜。

致死太安静,竟有凄清之感。

远郊的别墅区,只有住宅初建时,园林设计中自带的灯火,以及物业专程为新年而准备的彩灯装饰。

可是似乎对于驱散孤寂无济于事。

事实上,他是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的,然而人总是贪心的动物。

从前只觉得,一个人生活也自在和随意,就这样不潦草也不精致地度过很多日夜。

但现在却很希望朝星可以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无声默立着也好。

陈宗琮想起方才和思愿通话时,自己调侃她,“看来你没有急切地找朝星要说法。”

思愿的语气变得不太好,“怎么判断的?我没和你争吵,还是她没向你告状?”

“首先,她不是会告状的人。”他纠正道,“其次,谢谢你没有和我争吵。”

“我又管不了你,干嘛掺和进来。”

话虽这样说,思愿其实有想过要和朝星聊一聊这件事。

不是想逼退她,只是希望得知她的真实想法,以及……劝她谨慎选择。

但蒋元康阻止了她。

蒋元康少见地正色,对待妻子如同对待下属般的严肃态度。

“思愿,大哥对你的宽容不是你再插手他的事情的理由。他是成年人,有他自己的原则和价值观,在做出每一个选择之前一定深思熟虑过,并且不需要你为他可能会有的错误承担后果。你太越界,会让他不悦。”

多年来的相处让他十分清楚,陈先生不是喜欢被质疑的人。

所以,思愿被他阻拦下。但有不甘,“可我觉得他们不合适。”

“因为年纪?”

“还有很多原因。”

“朝星是好孩子。”这是可以确定的。

思愿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起朝星义无反顾挡在小安面前的画面。

她确实是好孩子,对一个并无多少亲缘关系的孩子施以援手时,甚至不去考虑自身会面临怎样的风险。

可正因她是好孩子,思愿才格外为难。既担心兄长,又担心她。

蒋元康搂住思愿的肩膀,让她可以靠进他的怀里,轻声开解她,“你要相信大哥不会做错事。”

“……好,我相信。”

就在他和思愿通话的这一会儿时间里,微信里有弹出许多消息。

小姑娘并不纠结于他没有回复,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对话框里一排白色的聊天气泡快要刷屏。开始还是文字,和他讲今天的经历,后来就懒得打字,发来语音。

他点进去时,正好跳出一段五秒的语音,便随手点开。

先是嘈杂的背景音,然后才是她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陈先生,我好像有一点想您。”

只感觉心脏有一瞬的移位,大脑中仅存的念头是想要听听她的声音。

于是毫不犹豫地拨电话过去。

几乎是立刻被接通,但是在沉默中等待很久,才听见小姑娘犹犹豫豫的一句,“……陈先生。新年快乐。”

陈宗琮想,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确认镜子里的人是他。

唇角弯曲的弧度,似乎是从来没有过的。

“新年快乐。”他说。

但他又说:“也许你在,我会更快乐。”

“嘭”地一声,烟花不是在天空炸开,而是在她的大脑中炸开。

她觉得连呼吸都有麦芽糖甜到发腻的香气。“我,我想见您。”

“明天怎样?”

“什么?”朝星愣了。她知道陈宗琮做事很少会随口说说,通常都会将其化为现实。

赶紧阻止,“我只是这么一说而已,您忙您的,不要放在心上。”

他不置可否地“嗯”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叮嘱她,“早点休息。”

“好。”

“晚安。祝你好梦。”

“……晚安,您也是。”

在互道晚安之后,朝星将身体跌进被褥间,抱着枕头无声尖叫,盯住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很早。

因为第二天起床时,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意识模糊地站在餐厅。

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清醒,看清钟上指向的六点十分的指针。

好早。

放假以来,很久没有体会过早起的“快乐”。

天还有些暗,她又爬上楼梯,重新把自己裹紧被子里,暗戳戳地给陈宗琮发消息:早安。[太阳]

陈宗琮回:在忙。

那好吧。朝星就说:您忙。

看来他昨天晚上的话,居然是随口说说。有点失落,有点意外,但好像在情理之中。

年初一,估计陈宅门外有排成长队的人等着和陈先生会面。他哪有时间应付小女生。

想睡回笼觉,但业已充足的睡眠让她不得不放弃,便从书柜里抽出一本《红楼梦》读。

名著的催眠效果永远不让人失望,在她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的时候,陈宗琮的消息跳出来。

懒洋洋地去查看,只看见简短的一句话:要不要来见我?

瞬间清醒。回复:您在哪里?

陈宗琮:你家小区的门口。

又惊又喜。她回一句稍等,收起书,快速洗漱更衣,几乎是跳着下楼。

客厅里,燕太太百无聊赖地看电视,见到朝星,惊喜道:“起这么早吗?”

“我六点钟就醒啦!”

“嗬。”她笑,“你去干什么?”

“我……出去走走。”

动作迅速地换鞋,生怕被母亲拦住。在开门出去的时候,果不其然听见母亲的唠叨:“你去哪走啊?大过年呢街上哪有人?诶!注意安全!”

高喊一句“知道啦”算回应,飞似的往大门方向跑去。

刷门禁卡出去,只见他仍将车停在老地方,人立在车旁等她。

原想点烟,看见她,又将烟收起,朝她张开双臂。

朝星扑进他怀里。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

小猫似的蹭一蹭他,抬头问:“您怎么来了?”

“带小安给祖母拜年。”

“啊?”有点失望于这个答案。

陈宗琮笑着捏一捏她的鼻尖,“来看你。”

朝星脸红,但感到心满意足。

陈宗琮替她拉开车门,请她上车,系好安全带后发动车子。

“您想去哪里?”她问。

“随意走走。”

便任由车子漫无目的地行驶在人烟稀少的郊区公路上。

朝星很怕他迷路,因为她也不记得路。

“导航是做什么用的?”他似乎在嘲笑她全身都冒傻气。

略有不满,但没话反驳。朝星说:“那去市区里吧,今天不太冷,可以在中央公园散步。”

陈宗琮没有异议。

“您忽然过来,家里人不会觉得奇怪吗?”朝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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