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愿被一段法理关系所束缚。”
“我不能理解。”他一如既往的清贵中流露出脆弱和哀伤。
绥绥的唇张张合合,最后问他:“你爱我什么?”她看到他怔愣,接着说,“你总不会是爱我做贤妻良母的模样,对不对?”
“宗琮,我太罗曼蒂克,不愿意落到现实里。”绥绥成功地挣脱,“原谅我。”
最后,他还是如她所愿。
在民政局门口,绥绥拥抱他,作为告别的仪式,轻声说:“祝你幸福。”
她的转身是没有犹豫的,只留给他一道,如多年以前初见时,星蓝色的影。
烟雾顺着车窗的缝隙钻出去,风顺着车窗的缝隙钻进来。他瞥见自己落寞的倒影。
“把电台打开吧。”
音乐声在车厢里流淌,陈宗琮的手机铃声也在同时响起来。
他低头查看,竟然是朝星。
便吩咐司机再将电台关掉,接通电话,对面一声怯生生的“陈先生”。
陈宗琮笑,“怎么是这样语气?有求于我么?”
他一句玩笑,却不料真叫他说中。只听朝星含了些许哭腔,求他救命。
救命二字一出口,陈宗琮立即坐直身子,让她别急,慢慢讲。
朝星哪里有时间慢慢讲,只潦草报了地址,那边传来喊她的声音,随后是拉扯的动静。
她报出的地址不算陌生,是家还算正经的会所。正值晌午,没到任由纸醉金迷的时刻,理应不该出事。只是凡事总有意外。
陈宗琮即刻令司机开车过去。
这时是十月下旬,风含凉意,吹进车里,陈宗琮惊异地发觉,手心里居然浮起一层冷汗。
此时是真的担心朝星出什么意外。那样青春明丽的姑娘,若真出意外,实在令人怜惜。
陈宗琮的酒红色西装外头穿了一件长风衣,依照朝星的指示一间一间找过去,立在门口时,推门的手顿了顿。
问立侍一旁的服务人员,“里头是谁做东?”
服务人员面露难色,不语。
陈宗琮知道,若真泄露顾客消息,可能会使他丢了工作,也不难为他。于是抬手敲门,不等回话便推门进去。
门被推开的一瞬,里头的人皆有一瞬的怔愣,而后是惊怒,待看清来人时,又换为惊喜。
主座的人陈宗琮不算陌生,一个房地产老板,姓张,名字他没记住。因此只道:“张总。”
张老板站起身迎上去,直笑,“什么风把陈总吹来了,您请上座?”
陈宗琮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落在被几个中年男人围住的朝星身上,摆摆手,“我不坐了——这回来,想向您要人。”
张老板刚要问,便见陈宗琮提步往里,直奔着朝星过去。立在她不远处,神色冷淡地对她周围一圈人说:“劳驾,让一让。”
自然是没有不从的。虽有人不情愿,却还是给朝星让开路。
朝星立即站起来往前走。
许是害怕,也许是紧张,左脚绊住右脚,一下子跌进陈宗琮怀里。
一身清淡的衣香扑进来,他展臂揽住朝星。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便脱下风衣搭在她身上。
朝星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还有我的同学。”
陈宗琮抬眼扫一周,朝另一个小姑娘颔首,不甚有耐心的样子,喊她,“过来。”
宜敏逃似的走到陈宗琮身边来。
这场面把张老板搞懵了,既疑惑又暧昧的语调,“这是——您的人?”
陈宗琮是无须给这些人面子的,他们连诸如陈家这样门户的台阶也沾不着。照例是那句回复,“这是亲戚家的小孩。”
他冷眼看着张老板,话是客气的话,却听不出丝毫客气的意思,“是我看护不周,给您添麻烦了。倘若她有得罪之处,我待她赔罪。”
饶是张老板天大的胆子,见了陈宗琮这样的脸色,也不敢再造次。直说不敢,忙不迭将人送走。
出了大门,陈宗琮垂首对宜敏说:“同学,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么?我有几句话要同朝星说。”
这境况,宜敏难说出不好来,眼下最要紧是离这是非之地远远的。
但她仍问:“朝星……”
“我送她回去。”
宜敏点点头,又朝他鞠一躬表达感谢,“陈先生,多谢您。”
“小事。回去吧。”
送走宜敏,朝星才意识到自己仍在陈宗琮怀里,急忙自他染着柑橘香的怀里挣脱。又见他风衣下摆几乎落了地,赶紧伸手提了提,被陈宗琮叫住。
她抬头看,盈着水汽的双眼正好撞入他半丝笑影也无的眼中,登时顿住,又是怯生生的一声,“陈先生……”
陈宗琮拉她上车,也不吩咐司机做什么,兀自点了烟,打火机掷在中央扶手箱上时“嘎达”一声响。
也不看她,“解释。”声音冷如寒冰。
朝星第一回见他这副模样,实在骇人得很,被吓到说不出话来。却担心不出声惹他更恼,张了张嘴,除了一声黏糊糊湿哒哒、尽是哭腔的“我”字,便什么也说不出。
隔一会儿,陈宗琮听见她极力压抑着的、低低的抽泣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前妻戏份比较集中的部分啦,以后可能零零散散还会有一点,但不多。
后续在正文我会详尽讲述陈先生对前妻的感情,但是如果实在接受不了陈先生前妻存在的话,还是不要看下去了。至于朝星,陈先生现在还没能完全认清自己对她的想法,不过已经开始慢慢地转变了。如果让大家觉得突兀或者没有代入感,我的错。我可以保证的是,陈先生绝对没有拿朝星当做替代品,也能够给朝星一份纯粹的感情,但是目前他们距离相爱可能还有点遥远。
☆、C16
带着烟草味的指尖捏着一方手帕,寻到她下眼睑,抹了泪珠。
紧跟着,朝星听见陈宗琮叹息着说:“行了,还没真的和你发火,先把自己吓成这样。”
猛一抬头,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流,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脾气。总算能张口,结果开口便是控诉,“您凶我。”
小孩子撒娇的语调。
陈宗琮见惯女人的撒娇和眼泪,不吃她这一套,“活该。”他皱着眉,严肃的神色,“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约都赶赴。今天要是没我来,你知道自己什么下场?”
朝星的脾气一下子偃旗息鼓,“……知道。”
正因知道,才觉后怕。后背蒙了一层的冷汗,直到这时才察觉。
陈宗琮又替她擦眼泪,连他自己都惊异的耐心,“别哭了。”
小姑娘自知理亏,从他手里接过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调整呼吸,抽抽搭搭止了哭。这才开口解释前因后果。
今天遇上这一遭,起因是宜敏请她作陪。
宜敏说,老师有件差事叫她帮忙做,做完能拿酬劳。
她家境不算好,生在小乡村里,上头有一位久病在床的老祖母,底下还有一双年幼弟妹。学费虽有助学贷款帮着交,但生活费仍是难题。这事才上大学时,老师便了解过,私下里帮一帮,也说得过去。
朝星觉得有点不靠谱,什么事能轮到她这个读一个多月书的大一学生帮忙。
但宜敏生活环境简单,少有勾心斗角,不疑有他。朝星到底不放心她一个人,便跟过来。
“好在我跟过来。”她红着眼圈下这样定论。
陈宗琮听完哭笑不得,“你就不怕自己出事?”
“我好歹能找人求救,她连能求救的人都没有 。”说到这里,朝星向他表示感激,“谢谢您肯帮忙。”
陈宗琮摆摆手,“小事。”他的态度一贯如此,三年前帮她,便是这样漫不经心摆摆手,说这是小事。
朝星红着脸低头,“……我总是给您添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照陈宗琮一贯作风,便是偶然遇见一屋子中年人半强迫半哄骗地让两个大学生陪/酒,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更何况是朝星。
“长点记性,下回别犯这样的错。”他莫名地发愁。
“是。”朝星低声应着。
陈宗琮指间燃了不到一半的烟被他按灭,这时节想起正经事来,“你们老师,叫什么名字?”
朝星报了名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您要插手这事?”
“为民除害。”他是不甚在意的神色,耐心同她说,“我瞧你这老师轻车熟路的,估计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下流勾当,没准儿暗地里坑害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