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82)

作者:御殿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直到此刻,她都还觉得,这只是场玩笑罢了。

虽然此后长王子也经常找她辩禅,试炼她的悟性,可她从未当回事,一直都觉得月未央在开玩笑。

后来万民朝拜,庙堂请入了香位,她才知道月未央没有开玩笑,月未央这人也从来不会开玩笑。

眼看着功德圆满,成佛之期近在眼前,却又生了变数。

天机宫有金笔御使,自称御柳卿,带着命盘神谕前来要人,方位生辰只有她能对得上,恰巧她也有倾国倾城的姿容,所以御柳卿见她第一眼便那般肯定。

她也反抗过,但连续的天谴之劫她承受不来,即便她承受得了,香至国万民也承受不了,眼看着生灵涂炭,她才不得不同意。

可,

月未央不信那神谕,势要讨个说法……;

月未央挣脱玄铁链,闯入了天机宫……;

月未央查明了真相,逼迫九尾翻供……;

月未央砸了玉衡馆,烧了诸多存档……;

月未央战上堕天堰,屠杀天机宫卫,万千!

即欲成佛之际,却造下了如此重的杀孽。

当时,月未央就提着长剑站在妄尘台上,说要砸了天机□□。

所有人将劝不下,只有她挽着缝骨针上去了,扶着月未央在天机□□上坐定,褪了她的靴子,两只脚踝早就血肉模糊,那是挣脱玄铁链时受的伤,而玄铁链是主儿赐的,主儿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忍着点痛。”她俯身,一针一线地将伤口缝好,缝得尤为仔细,手上的每一针都疼得她眼泪直流,末了道了句:“为了我,没必要。”

“这是什么话!”月未央骤然抬起她的脸,质问道,“你可知这一切都是阴谋?”

“阴谋也好,宿命也罢,我认了。”

“我不认!”月未央向来从容,何曾有过如此狰狞的时候。

偏偏她不怵,取出了存思录道:“我向主儿要的,他答应给我了,忘了吧,忘了就没那么多的痛苦了,你也再不必为了我造下诸多业障。”

“我说了要带你去往西天极乐,就一定能得到,相信我好吗?”

“我相信你,可……”她摇头,将存思录递到月未央面前:“尘归尘,土归土,放我去吧,就当从未相识过。”

月未央看了存思录,又看了她,冷笑道:“我的脾性你知道,撕了这个东西,我都不会往上写一个字!”

说罢夺过来就要撕毁,她怕了,又从她手里抢过,捂在怀里,道:“你不写,我写,我写总可以吧……”

月未央怒极,一把长剑插上天机□□,顿时数道天雷排空而来,噼里啪啦砸在两人脚边:“看到了吗,这就是天谴,有什么好怕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她含泪,低下头,不敢看月未央猩红的眼睛。

她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生离总好过死别,不是吗?

☆、第 46 章

字字血泪,雪岁阑将所有记忆付之一本存思录。

而此时,月未央正在与破军厮杀,被逼至堕天堰,生死未卜。

华灯燃尽,雪岁阑提笔蘸下朱砂,于泛黄的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千言万语,断送了与她有关的所有记忆。

浑身浴血的样子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在她的印象里,月未央永远都是那样干净,那样孤洁,尘世的颠沛流离不应该与她有半点关系,七情六欲,八苦九难也不是她成佛的必经之途,她应该归于她来时的地方。

如自己这般,本是从万丈红尘中来,势必还要回到万丈红尘中去。

佛说的彼岸,竟是那样遥不可及。

可月未央也回不去了,因为杀伐太过,不仅自己背负了业债,也连累了月净尊者,不得不陪着她在东都修行以赎罪。

佛祖最初的本意,大抵是想用雪岁阑试炼月未央,可不巧,东都龙脉势微,王朝兴衰更迭,三百年长安,三百年汴梁,四百年顺天府,千年间斗转星移,雪岁阑起起落落十八世,两人竟再未遇见。

廉贞体察圣意,在其往生之后,将她安排在了东都,御柳卿也一并送了过去,若月未央能安分守己,成全他与雪岁阑,则天下太平,月净尊者依旧可以顿悟成佛,不负千年修行,可若她执迷不悔,还是那般我行我素,就不得不废了月净的香位。

原以为只有这两种可能,谁料月未央学乖了,贪念不改,却动起了别的心思,利用手中朱笔全权改了姬罗预的命轨,这才没有殃及月净尊者,但却搭上了自己。

存思录上还写道,廉贞星君为了维护御柳卿,在月未央大闹天机宫时,将其指派去了别处,免过一场干戈,待他归来的时候,阴河浮尸已沉落,玉衡馆也被妥善修葺了,还有天机□□上的长剑,妄尘台上雷击的裂痕全都被掩盖。

所有人闭口不言,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

全赖廉贞星君一手安排!即便是雪岁阑今时今日再来翻看,依旧不知他的用意。

为何要瞒下御柳卿?

致使御柳卿不知当年之错,不知经由为何,更不知月未央是谁,当廉贞命他转生东都的时候,他还趾高气扬地在月未央面前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说来也甚是可怜。

直至翻到最后一页,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的一切皆因九尾而起。

但因九尾是神前妖使,又有善因在身,不敢动,不能动,星君尚且束手无策,更不用提区区金笔御使,可御柳卿的秉性廉贞知道,如果他得知真相,推算到十八世后要还雪岁阑半世姻缘,那么当初决计不会再用这颗棋子。

他即使知道妖使不可轻易冒犯,也绝对会遵从天机命盘最初的指选,可大劫已过,恶业已做,另行翻盘定又是一场劫难,天机宫已是满目疮痍,哪还经得起!所以才任其一错再错,待到千年以后,因果报应再行更正,累世的业障只等这一世清算干净。

可这一世,变数太多。

阖上存思录,她顿觉眼睛酸涩,心上也酸涩,思绪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难以言明又异常压抑。

悲愤燃起的怒火,伤怀催生的眼泪,所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在折磨着她,伏在案上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十八世以来,她第一次体会到忍是什么滋味。

那是用刀斧劈开心胆,将爱恨摆在面前,情为谁,仇为谁,清清楚楚,可又怎么样呢,月未央不知生死,而九尾也无从得见,千年前她无能为力,如今依旧无能为力,这种无能为力像座移不开的山,压得她几近喘不过气。

咬着食指的关节,直至渗出了血,她也不觉得疼,即使断掉了,这种皮肉上的痛与心口上的痛比起来,简直无足轻重。

恍惚间,她抬头,望见了大悲坛中供奉的红衣狐仙,愣住了。

琉璃莲花灯华光佛光普照之下,狐仙依旧面目狰狞,不见半点慈悲之相,看来多日的香火算是白费了,就连菩萨的宝座都没能使之动容,邪神毕竟是邪神。

但祝孟桢为什么要供奉狐仙?她已经是东都执笔,翻云覆雨不过掌间之事,求神拜佛岂不多此一举?

她眯起双眼,扯下了红绸,谁知那狐仙背后竟有九条尾巴!

她倒抽一口凉气。

崖望君随着真启来到先前主儿居住的禅院。

一箩一筐,一缸一井,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寒雪覆盖之下,更多了几分幽深罢了。

进了禅房,又往里走了个门,才到主儿的床前,真启低下头,从床边的案几下翻出一幅画来。

“师父不准我们踏足大师伯的禅院,违者要逐出师门,我每次都是□□进来的,你可别说漏了嘴。”

崖望君颇有几分欣赏地打量着他:“胆子够大,连逐出师门都唬不住你。”

他没皮没脸地笑道:“师父宅心仁厚,不过说说而已,哪能就真的将我逐出师门。”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师父这么说,必然也会这么做,只不过现在没发现你罢了。”

真启不以为然,不仅要打开那幅画,而且还嫌光线太暗,从腰间掏出了火石,要点燃方才熄灭的灯笼。

崖望君眉头紧皱,毕竟是主儿留下的东西,又被净涂这般紧要地保管,保不齐真的有什么隐情。

待到打开卷轴,他才舒了口气,分明就是一幅看不懂的画,即便被人偷瞄了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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