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43)

作者:御殿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才真吓坏了姬罗预:“央央,怎么回事?”

鹤仙翁道:“非是我凤丘招待不周,冒犯侍者,实在是因为侍者上次取药太过…蛮横,凤丘虽属仙山灵脉,奇珍异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地脉紫芝萃纳天地精华,是我百禽用以养蓄元灵之圣物,在凤丘供养有万年之久,自从被侍者取走之后,大伤我凤丘百禽根基,如今的凤丘再也经不起侍者你……”

月未央打了个哈欠:“鹤老,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索求什么仙草灵药,你不必紧张,我自知上次鲁莽,闯下大祸,私自盗走地脉紫芝,害得诸位长使元灵大损,故而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将功补过。”

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看去像是参须一样的东西:“这是我们家主儿供养千年的菩提灵根,我特地剪了几支须子过来给诸位长使泡茶喝,当可增补元灵了吧。”

此话一出,就连凶神恶煞的鹰长使都和缓了,一时之间在场众人眉舒目展,欢呼雀跃,有菩提灵根为药引,自然万事不愁。

鹰长使正想伸手去接,月未央却缩了回来:“不急,带我去见栖梧君,我有话对他说。”

两位仙翁这才忙道失礼:“可侍者请勿怪罪,困兽网还是不能松开。”

“没关系,见到栖梧君,我让他亲自给我松开。”

帝阁门前八百阶,上植金梧桐,华彩屹然,栖梧君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双醉人的桃花眼频观天色,眉梢几许雪白的雀翎羽也跟着颤了颤,若不是微微滚动的喉结,竟看不出来是位男子。

月未央他们被送上帝阁的时候,他正倚在凤榻上假寐,慵懒地睁开双眼,丝毫没有方才的焦虑之态:“大胆月未央,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空荡的帝阁回音不断,姬罗预听罢犹如天雷在耳,这个栖梧君看起来挺亲和的,怎么开口说话却如此威严,好吓人。

月未央平静无澜:“当然知道,你不先收了网子再说话?”

栖梧君这才收了困兽网,拖着雀裘走下凤榻:“你既然知错了,为何还要回来?”

听他如此说,崖望君忽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没想真的跟央央计较地脉紫芝,既然如此,自不会去天机宫告状,那天机宫如何得到的消息,难不成又是命盘算出来的?

月未央也很无奈:“栖梧,烦请你跪下,我想给你道个歉。”

栖梧君满脸写着不情愿,却还是俯首单膝跪地。

姬罗预吓得后退三步,这又是什么路数?刚刚不是还兴师问罪来的嘛,见惯了先礼后兵,先兵后礼的倒稀奇了。

当年栖梧君和崖望君两人同在月未央的指点下修炼,为了能约束他们,月未央还让他们签下了血契,绝不残杀无辜,因此二人才收敛了兽性专心修炼,不过分地讲,月未央对他们而言可谓师父一样的存在,更兼她添香侍者的身份,自然贵重尊崇,别说与他们有这个情分在,即便没有,见面三个叩首也是免不了的。

所以月未央来这里盗取地脉紫芝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用凌冥散?

月未央看他乖乖下跪,轻咳两声之后奉上了菩提灵根:“这是主儿托我回敬凤丘的谢礼,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好生拿去给大伙泡茶喝。”

栖梧君斜睨:“我本也没打算客气,地脉紫芝供养着凤丘百禽之首的元灵,被你这样拿去也该还回些东西补偿一二,只是你若与我明说,我也未必不会同意,用凌冥散明抢是何意?”

月未央低眉浅笑:“同意将地脉紫芝双手奉上?我倒不怀疑你的孝心,但你可曾想过党豺为虐的下场?”

“党豺为虐?”栖梧君起身,“何意妄自菲薄?”

“凌冥散不过暂时抑制灵力,药效果后不会损伤元灵,却能免你一场大难,即使天机宫知道地脉紫芝失窃,也不会降罪凤丘,毕竟你们实属迫不得已,可如果你将地脉紫芝双手奉上,那就是另一番情形了,廉贞星君若不治你个监守自盗,徇私枉法的罪名,他的掠云尾龙冠也可以摘下别戴了。”

栖梧君侧目,瞧了眼姬罗预:“你为所有人做尽打算,不惜逆天而为盗取地脉紫芝就是为了她?”说罢正要上前。

月未央却横过一步挡在了姬罗预身前:“退下!”一声呵斥比千军万马都管用,别说栖梧君了,连崖望君都险些跪下。

姬罗预的五指轻轻搭上她的肩,问道:“央央,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你偷地脉紫芝是为了救我?”

崖望君道:“还不明白嘛,央央把你从绊仙沟救出来,当时你命都快没了,如果没有地脉紫芝……”

“行了,不准多嘴。”月未央制止。

“原来是这样,央央,你怎么也没跟我说。”

不说并非不想邀恩,而是从头到尾的谋划也都出自于她手,不得不叹逆天改命诸般不易呀。

栖梧君余光扫了眼崖望君,背身过去:“既然道过歉了,那就不留诸位了,慢走不送。”

自始至终崖望君并没有与其正视,饶是在帝阁上也不改玩世不恭的态度,恣意而坐,无拘无束,栖梧君下了逐客令之后他第一个坐不住,腾身而起就要走,月未央却说话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言罢,对栖梧君道:“我还有事求你。”

“别说求,我当不起,有话直说吧。”

“东都秋蝗泛滥成灾,凤丘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身为百禽之长这是你职责所在,我想你不会推辞吧。”

他回身凤榻,落座之余抬眉审望:“不止东都,来的路上你们也看到了,长安,西河,南郡,雍凉全在闹灾,按理说秋蝗才起苗头的时候就该被压下,可无奈我凤丘诸位仙长元灵不济,这才酿成今日祸端,可桩桩件件算下来,其中怕也有你的功劳,不止如此,更像是因果相循的天惩。”

栖梧君能耐了,话里有话呢,月未央挑眉:“我自知罪孽深重,必不得善终,可东都百姓无辜,天下万民无辜,如果有什么法子能消除天惩之业障,我自当万死不辞,所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姬罗预也站了出来:“地脉紫芝是我用的,我还你便是,命就在这里,你尽管来拿,跟她没有关系。”许是听到了月未央口中的不得善终,她怒了。

栖梧君笑道:“地脉紫芝已经融进你的血脉,拿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即便要了你这条命也没用。”

“你到底想怎样?”

他如画的眉目惊鸿掠影般地扫过崖望君,直言道:“我要他!”

顿时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崖望君身上,月未央和姬罗预更是懵然,大殿之上安静得可怕。

崖望君嗤笑,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谁知他又补充道:“我要他的血契!”

终于松了口气,他笑出了声:“果真一点没变,六百多年了,你心心念念要我血契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你的血契干什么!”隐忍的控诉,比所有愤怒都更震耳欲聋,“你为百兽之王,我为百禽之长,当初说好的我们一同修炼,一同入境,若非因为血契,你怎会不愿随我一同飞升?今日我就替你做了这个主!”转而又对月未央道,“拿出来,把他的血契给我。”

难得见月未央一脸委屈,她哑巴似的比划着,期望崖望君能自己解释,崖望君笑了:“她那里已经没有我的血契了,六百年前,放你飞升成神的时候,在梦觉寺菩萨座前不止烧了你的血契,还有我的。”

“怎么可能?”

“菩萨为证。”

……大殿上又陷入了死寂,姬罗预正准备说话,被月未央捂住了嘴巴,谁知道她能蹦出什么话来,还是不要张嘴了。

良久,栖梧君终于恢复平静:“原来你的血契已经烧了,那你为什么不肯随我一道飞升?为什么你愿意自甘堕落屈居在小小的东都城都不愿意随我飞升?扫羽轩的瓦檐好睡吗?”

“好睡。”

“不见荤腥的斋饭好吃吗?”

“好吃。”

“戒了七情六欲的日子好过吗?”

“好过。”

“算了吧,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最讨厌的就是喝白粥,连荤腥都没有,你也受不了睡房檐,日日清晨起来都腰酸背痛,你还讨厌梦觉寺的香灰刺鼻,连酒在其中都闻不出味道,你根本就戒不了那些东西!若非她相逼,你怎会屈心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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