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侧过头看向它,眼底尽是笑意。余光瞥见一道绚烂的光,她回过头望向天际。
那光轻盈如缎带飘荡在夜空,如一面壮阔的荧纱。整个天宇被辉映成蓝紫色,璀璨绚丽,神秘莫测,变幻着不同的形状——时而像高耸在头顶上的美丽圆柱,突然变成一幅拉开的帐幕,以后,又迅速卷成螺旋的条带。似漫天光箭从天而降,几乎举手可触。就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无数美丽光带划过夜空。
“苏摩!快看!”绝美的孩子拍手叫道,“好美啊……”它的脸被光芒映得忽明忽暗。
一瞬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它快乐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看着旁边的孩子,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那一瞬的欢欣,竟让它忘却,它看不见。戴着风帽的孩子抬头望着极光的方向,柔声道:“没关系,我知道,它很美。”
绝美的孩子不再做声,依偎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它知道,它的心从来都是明亮的。
极光消失的地方无边无际,是海角,也是天涯。
地宫。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霍乱的中州,尚存一处宫殿。入口极为隐蔽,如若不是经常出入的人,很难察觉。阴暗狭长的通道过后,便是一处豁然开朗的地带。
他跪于阶下,时不时瞥着殿内角落处,笼内沉睡着一个绝美的孩子。准确地说,不是沉睡,而是受了多天刑罚后的奄奄一息。冰蓝的长发被早已干涸的血液凝固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深蓝的鱼尾不复昔日的光洁美丽,被剐掉鳞片的地方像一处处补丁,血水还在汨汨渗出。
它的手隐在袖内,缓缓收紧。薄唇泯成一线。阶上之人不辨情绪的声音冷冷传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它死。你彻底断了念想,安心去完成我们的计划,你的使命。二,它可以不死……”顿了顿,清冷的声音复又响起:“我训练它们多年,早早就在为你复国做准备。你却不顾复国大计,对一个细作动了感情。如若你提前变了身,岂不是坏了计划!”
“怎么样才能放过潇?”半晌,它只开口问了这一句。
“事已至此,不能再等了。把它扔进化生池强行变身,然后封印它关于过往的那些记忆,送去帝都。”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她不是还有个亲人吗?不要和它一起,以防变故。”
黏稠的深绿色液体,泛着青烟。它“看着”它在高温的池水中挣扎,随着阵阵翻涌的热浪,溅落在外的水滴“嘶嘶”消融,如恶灵般叫嚣着蒸发不见。
“苏摩,救我……”它呼唤着它的名字,然而直到它的惨叫声渐渐低下去,它都未曾出现在它的面前。
“这个行了,下一个!”无情的声音响起,就像流水线出产的一件件即将售卖的商品。
它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咬着牙转身离开。就在刚刚它躲靠的石墙上,蜿蜒着流下了一串血迹。
是夜,它去看了看它。不,是她。
这应该,是它们之间最后不被打扰的一夜了吧?
它的掌心亮起一抹幽蓝的火焰。明明看不见,为何还要闭上眼?可就算合上了眼睛,心目闭得上么?
那团幽蓝的火焰,慢慢消弥于女子的前额——噬灵术,忘却前尘。
“潇,对不起……”年轻的鲛人颤抖着移开刚刚施术的手,俯身*亲*吻*她*苍*白*冰*冷*的*唇。它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潇,我是个注定痛苦的人。你和我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记得忘记……能忘记,或许对于你来说,是一种幸福。我们都没有来世,无法许你来世。可这一世……”它哽咽着,再无法说下去。
而后,它倔强地不再看尚处于昏睡中的女子,转身离开。殿门合上之时,仿佛有什么东西,一起留在了门的那一面。
“苏摩,谢谢你……”
“不是我学得快,是你教得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不介意的话,我们在同一天过生日可好?”
“属下拜别少主。”
“此生,我只有云焕少将一个主人!”
起风了,水面荡漾。雾气氤氲中,那抹蓝色的身影,渐行渐远。那绝美的容颜,渐渐模糊。
“不要走……别离开我……”
他冲进迷雾,挽过她的手臂,将她*带*至*怀*里。他与她一起,跌坠于水中。他轻轻*托*着*她*的*下*颌,轻*吻*她*的*眉*眼,*颈*侧。
她双臂叠过,搂抱住他的身体,双*手*在*他*的*背*上*游*走……
随着一声闷哼,女子重重跌落于*床*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她的眼底,有失落,有委屈,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恨意。只是这恨,并不是对他的。
这么久了,她依然不清楚他的所思所想。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他却为何屡屡相护?她是个女人,除了感情,她实在想不通到底因为什么。而她,不可能开口去提及,提及任何关于她的事。
突然,她很恨自己这张脸,为何与她相像,又不像——她终究,还是逊色了太多。既如此,又何必有那几分相似?
“为何进我的房间不敲门?”他的声音冷厉无比,只一瞬,与刚刚判若两人。
“少主……我……”蓝衣女子起身跪在地上,纤细的身体瑟瑟发抖。
“什么事?”
“征天……征天军团启用了新型的武器。”女子战战兢兢答道。
“是什么?”
“尚未……尚未知晓……”
“不确定,那你过来干什么?出去。还有,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像今天这样宽恕你。”
“是……属下告退……”蓝衣女子正待出去,一声尖叫响起。“啊!!”
年轻的傀儡师被这一声叫得蹙了蹙眉。侧耳细听,“嗒嗒”声在如此静的夜里,显得尤为诡异。床边不远处的角落,约两尺的偶人在翻滚跳动着,它擦着蓝衣女子的肩膀而过,落在地面后,冲着她桀桀怪笑了起来。
再不敢多逗留,女子挣扎着起身,踉跄走出了房间。
“阿诺……”苏摩抬手按住鼻骨,轻轻揉了揉。“是你,造了那个梦境么?”
指间引线微动,他将它带至怀里,再无睡意。他抬起头,望着门的方向。
刚刚,那么真实的幻境。他只通过感觉,
便知晓那不是她——在那种时刻,她是不会主动去拥抱他的。
她只会激怒他,反抗他,或者不动声色地表达恨意。如果有可能,她甚至可以忍住不发一声,为了不让他达到目的——就像一只小母狼,对着他张牙舞爪。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苏诺在他的怀里躁动了起来。他微微抚定着它的情绪,陷入了无边的回忆。
潇,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刺杀
午夜的风,吹得她的神智些许清明。她抱着肩膀,修长的手指摩挲了几下上臂。此刻,身体再冷,也比不过心寒。何况,鲛人本就是冷的。
这是她第一次,想去违背他的意思。或者说,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去执行任务。如果他知晓,她是为了一己私欲,去任性地做那件事,一定免不了被责罚。
无所谓了,她想着。如果他真的能够不顾及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她才是真正的解脱。可是,会么?就连他刚刚放过自己,怕也是因为她吧?
她恨,恨自己和她的关系。
军帐内。
“主人,我先回去了。您也不要太晚。”潇将一碗凝神汤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
云焕此刻停下了手中正在忙的军务,看了一眼帐旁——那里已经为他整理好了床铺。
一直以来,贯是如此。只要是超过戌时,年轻的军人基本上不会再回处所。而身边的鲛人女子,也是知晓他的习惯,每每为他备好汤,铺好床。他习惯了她的照顾,不可或缺的日常,早已成为了他与她之间的默契。
她每每都会回去,云烛小姐不常在家里,焰儿自己一个人,恐睡得不踏实。因此,无论多晚,她为他准备好了这些,自然是要回去的。
“路上小心。”云焕柔声叮嘱,语气里略显疲惫。她知道,他最近忙于熟悉征天军团的新型武器。作为军团的首席少将,责任也好,义务也罢,他其实,不过只是想做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