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摊贩统一黑色一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这里的一切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知识范围,陶山泽此时在一团黑色的雾气当中,这是他集合真气用来自保的手段。
只是这股子隐藏自己的真气不能维持太久,只是现在就算自己身子再不适,也要去找一个可以掩盖住自己身上气味的人皮。
他想活着,这种渴望越发强烈。
只是眼下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复杂。
他以为只要买到一张人皮穿在自己身上就可以。
却没有去想,他应该怎么买。
他瞥到,他们交易的时候从骨头堆砌的胸腔中拿出一团肉眼可见的青色气体,放入小贩的掌心里,如此便是以物易物。
动用所有的脑细胞,他才意识到,那团青色的气体并非气体,而是阳寿。
用阳寿去换好皮囊。
阳寿用的越多,那么换取的皮囊就越好看。
只是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恶鬼,哪有什么阳寿,所以阳寿并非自己的,而是夺取。
抢夺其他人的寿命,来让自己变得貌美。
陶山泽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是这样。
那么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自己。
他们这些鬼没有寿命不用担心别人夺取。
可是自己还是活着的一个人,于他们而言,就是肉包子,活黄金,哪有不抢的道理。
看着自己周身笼罩的黑色气体逐渐变弱,陶山泽心中焦灼更甚。
现在有两种情况,他进入到集市中毫发无损但是买来的人皮却有穿不上的可能。
另外一种,则极其极端,他还没有进入集市,就被那些恶鬼扑食的一片不剩。
他一人。
前面却是千千万万不知道绵延到哪里的集市。
地狱的入口就在集市的尽头。
第93章 欢愉
\"看你年纪小,这张人皮卖你怎么样?\"
陶山泽浑身一哆嗦 ,就听到年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声音倒不像是鬼魂索命,反而多了那么一丝亲切,他惊惶回头,却先看到一截树枝的藤蔓,之后便是在树枝裹挟下皱巴巴的手,沿着这只手向上,便是枯槁的面容头上戴了一根树枝。
陶山泽后退了一步,掌心用力,随即看向他,却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样的树枝,好像在哪里见过,似乎应该配上一把锋利的菜刀,吆喝着给大厅上菜。
对了,在阴美人坊!
对方显然在陶山泽回过头来之后也是一惊,那眸中的生疏之色倒是减弱不少,“你是……”
戛然而止,他掌心的人皮消逝,收进袖中,动作之快丝毫不符合年迈之人的特点,“小伙计,你怎么在这里?”
“我……”
他遽然靠近,上身向前叹,几乎要趴到陶山泽身上,黏腻的气味铺天盖地袭来,“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说呢,有些不对劲,但要说不对劲,当时我在膳房看到你的时候就应该觉察出来。”
陶山泽可以忽视他眸子的黯色,尽力控制自己语气,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戒备,“怎么不对劲了?要说不对劲,你一个好好的树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也是巧,我能成为这里的黑市商人也是受人指点,不然我早就随着那一场大火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有继续存活的机会,”树妖眼睛一眯,“他叫我等一个人,说是可以积攒功德,获得转世的机会,现在看来,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他是谁?”陶山泽道。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哪一路看不惯的神仙吧。”树妖佝偻着背稍稍挺直了一些,抬眼看过去脸上还是阴翳一片,就像是头发下面挂着一张腐朽的脸,但比起那些在街市上行走的恶鬼来讲,还是可以接受。
“他说,这个人从最遥远的地方来,要去最遥远的地方,你来自哪里啊?”
他袖中的人皮露出一个角,那角微微蜷曲起来,似乎再不装在脸上就会变得干涸。
陶山泽体内的真气已经无法让他坚持太久,而树妖袖中的人皮就像是雪中送炭,他极其渴望得到,“你不是知道吗,我也是美人坊的伙计。”
“哈哈哈哈……”树妖忽然笑起来,“如果你到了地狱的尽头,别忘了多积攒功德。”
那笑声变得遥远而深邃,只是清水中的一点墨,墨汁从浓郁变得浅淡,眼前人忽然消失不见,只有一张热乎的人皮。
陶山泽顾不上其他,只是赶忙捡起,那张人皮上有一瓣莲花瓣,随着他的抖落消失不见。
* * * *
“妈妈,你到底是怎么了?”楚崱趴在床头,小小的手去拉对方的大手,声音委屈带着哭腔,“大哥哥说你生病了。”
崔玉梅女士刚刚苏醒看到的就是眼前的小娃娃,还是自己记忆中粉雕玉琢的可人模样,鼻息之间除了明显的消毒水味道就是小娃娃的奶香。
“妈妈没事,妈妈这是怎么了?”崔玉梅强撑着自己身体坐起来,浑身却依旧疲累,像是跑了很远的路程,但对此丝毫没有印象,却是条件反射去摸自己的口袋,“胎毛发呢?”
“在这里。”宋焘将手心里摊着一个刺绣精美的黄色袋子,上面的绳结打得精致,他将她递到崔玉梅女士的手上,“您把这个袋子弄丢了,就去找,结果在下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这样啊,幸亏找到了。”崔玉梅接过来,手心滚烫厉害,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她只记得自己在一栋大楼里,之后应该遇到什么人,但她为什么要去写字楼呢。
还没有等她问,就看到面前这个长得极其白皙却高瘦的男人说道:“当时您想要给楚崱找一个兴趣班,好在老师发现了,不然楼梯间人真的少。”
“我报兴趣班为什么要带我儿子的胎毛发啊?”
崔玉梅女士觉得自己脑袋里好似按下了暂停键,她觉得眼前的这个长得极其俊秀的男人不可能说谎,但脑子里无法正常思考。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估计您想报传统的兴趣班吧 。”
“妈妈,你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楚崱紧张地拉起崔玉梅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个样子,崔玉梅女士满心的担忧都消失殆尽,只想和这个小孩在一起,“没有,没有妈妈很好。”
“这位是?”崔玉梅重新看向宋焘问楚崱。
“这是我一直说的大哥哥啊,很照顾我的,经常带我出去玩。”楚崱掰着指头,有些不好意思。
“哦……”崔玉梅努力从脑海里去找眼前男人的记忆,逐渐越发明晰,楚崱确实和她说过许多次,好像自己工作过于繁忙,所以给忘记了。
“妈妈,你中午想吃什么啊,我和大哥哥给你买。”楚崱轻轻晃悠着妈妈的手。
“没事,我再睡一会,你们出去吃吧。”崔玉梅只是觉得自己脑子运转不起来,她需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所有的事情。
可是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无形当中,她已经把宋焘列在安全的范围之内,放心将自己的儿子交到宋焘手上。
“等等,”楚崱却没有立刻离开,“妈妈,你把胎毛发给我吧,我想自己留着。”
崔玉梅女士直接递了过去,“也好。”
她拿着那毛发只觉得脑海中涌现许多黑暗的粘稠,打心眼里觉得也许应该交给原主。
出去之后,本来站的笔直的宋焘的腰板瞬间弯了下去,“先去吃饭吧。”
“给你,”楚崱将手心的胎毛发递到他面前,声音较之之前低沉,他仰头看着眼前的大哥哥。
走廊里没有窗户,靠白炽灯的光亮,此时白炽灯晃了两下,将彼此的面容都变得晦暗不明。
而墙底开始涌上寒霜,层层叠加,仿佛不是走廊,而是某个寒冬。
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忽然变成两个成年男子。
光影流转,宋焘面前哪里是小孩,而是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子。
身姿修长,比宋焘高出一个头,肤色却近乎奶白,冷冽的气质呼之欲出。
他手中的胎毛发变成一团光晕,与此同时,宋焘那如影随形的一魄融进光晕里,完美地进入原主身体。
宋焘再也支撑不住,却在倒地之时,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世间种种相遇夹杂着隐忍的欢愉,代表着过往的延续。
冰霜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