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仿佛缺点什么，仿佛又没有。
“过来呀，小泽。”
他母亲在远处向他招手。
陶山泽向前迈出一步，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小泽的名字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自己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戳到，酥酥麻麻的感觉，他想过去，他想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只是就在此时，船重重的晃悠一下。
伴随着一声，“小伙子，干嘛不坐稳？”嗓音粗粝厉害却熟悉。
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的渔夫依旧是无比丑陋，天幕黑漆一片，才知刚刚是一场幻境。
他忽然想起池寐曾经和他说过忘川河里有不少怨灵，可以扰乱人的心智，没想到自己坐船还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只是按理说他的贪念被摒除了，为什么还会有贪恋母亲身边的想法呢。
他盯着渔夫 ，他们的船下是漆黑如深渊的忘川。
忘川……不是通往地狱的河流吗？
陶山泽不知道黑山镇和地狱有什么关系，只是终于从幻境中出来那种莫名的思绪还没有消散，船一阵摇晃，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漩涡有着强大的吸力，小船随着漩涡开始摇摆，陶山泽在船上无法站稳，几乎要掉下船，他紧紧抓住栏杆，却无济于事，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
之后便是无尽的哀嚎，似乎有恶鬼在其中不停的嘶喊，声音尖利刺耳，只觉得耳膜都要被刺破。
他紧闭住双眼，只是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处于高山之下。
不只是忘川，那渔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山下竖立着一座石碑。
——黑山镇。
陶山泽抬眼望过去，这座山奇怪的厉害，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几乎没有杂草，在一切符合逻辑的同时透露着诡异的不和谐感。
其实他有一点不确定，他到底要不要去找那个聊斋原文中的聂小倩。
可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变得不同，他又不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而是一个卑贱的树妖，处于最不利的地位。
而且聂小倩竟然对于宁采臣的求亲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宁采臣还拿着一个不知道是真神还是伪神的佛像改变了聂氏一家。
他咬咬牙，还是决定先去找宋焘的魂魄，他带着镜子可以看到微弱的魂魄。
他拿起镜子看过去，此时他终于发现不对的地方出现在哪里。
整座山上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最为怪异的是。
石头上有气息！
第69章 气息的改变
不同于在虚空中看到的人类感觉，石头上的气息是凌乱的繁杂的，就像是搅拌机榨汁之后的状态，说不清的粘稠感。
陶山泽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形容，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宋焘的一魄又应该怎么去找。
可他知道宋焘定不是同凡人一样，而且他们之间见过，远比其他人普通魂魄好很多。
天气阴沉，乌云遮日，不知道何时就会下一场大雨，陶山泽看向自己脚下的土，尽管这里几乎看不到绿色，可是泥土却极其黏湿。
时间不等人，陶山奋力往山上跑去，同时用镜子看四周的景物，不出意外，看到的都是粘稠的榨汁机之后的灵魂。
咋一看还是可怖厉害，尤其随着时间流逝，天幕越来越昏沉，那些魂魄逐渐和夜幕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陶山泽目力惊人，根本看不出上面有魂魄的痕迹。
只是他注意到，沿途看到的魂灵大多为女人。
长头发纠结到一起，红色的指甲，红色的鞋子，大红袍子让一切变得赤红。
他瞥了一眼，基本可以排除宋焘，于是更加卖力往跑。
如果是有修为的人大可以飞过去，但是凭他现在的能力正能依靠自己的双足，不同于现代已经完善的登山体系，全靠坡度平缓往上走。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眼前昏沉厉害。
空气潮湿惊人，每一次踩在地上都要费劲很大力气才能保证不摔倒。
只是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耄耋老人。
躺在地上，微弱的喘着气。
身上的打扮农夫，在他的旁边还有装着菌菇的竹条筐子。
他用镜子一照，没有任何灵魂的痕迹，是普通人。
“你没事吧？”他走上前去问道。
可是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上山途中不小心摔倒，如果不是现在自己发现他，很容易就丧生在这里。
只是这黑山镇如此可怖，他又怎么能在这里采菌菇？
陶山泽这些年久病成医，虽然老人昏倒和自己的胃病没有任何关系，但还是知道一些急救的技巧，他跪坐在地上，先是看了看老人的眼底，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双手放在他的胸上，不住的按压。
如果还需要人工呼吸……那他也可以勉为其难。
池寐应该不会介意的。
陶山泽心里出现池寐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好笑，不知不觉，他已经将池寐划入了自己的隐私范围，甚至觉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他商量之后才能做。
只是他还没有按压两下，那老人剧烈咳嗽一声，伴随着他悠悠转醒。
“我这是在哪？”他自言自语道，随即看到了旁边的菌菇筐子，“哦，我这是上山采蘑菇来了。”
之后他才看向在他上空的陶山泽，浑身的力气大的惊人，满脸惊恐地一把将他推开，戒备的看着他，同时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个黄色的符咒，颤抖着声音里强自装着镇静，“你是谁？”
这老人就差拿出一个桃木剑在他面前刺一刀看看他是不是妖怪了。
巧的是，他还真是一个妖怪。
“我没有恶意，不然我也不可能救你。”陶山泽尽量语气缓和的说着。
也不知道老人手中的符咒是不是真的，反正陶山泽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老人对他的话有迟疑，但看向他的细瘦的身板，又仔细盯着那画着红色墨迹的黄色符咒，大概在脑海里掂量他们之间的力量悬殊，最后放下符咒，将筐背到身上，仰头看了看天色，急促说道，“快走吧，一会要下雨了，到时候出不去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不只是老人需要赶时间，陶山泽也需要，他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名为黑山镇的山，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宋焘的灵魂，要是问老人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老人家，你在这个山上有没有看到过外人啊，或者说有什么奇怪的现象？”
天气越发昏沉起来，几乎要遮挡住一切光亮，逐渐的，视线变得不太清晰，是暴雨来临的征兆。
老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浑浊的眼珠盯着他看，“如果不是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你觉得我会在这样一个鬼地方生活？年轻人，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久呆，我先走了，家人等着我做饭呢。”
他急匆匆往山下走去。
陶山泽看着自己如果再爬一段就能到达山峰，但实际上是漫无目的，而且随时有下暴雨的风险，一旦发生意外，他也会永远留在这里束手无策。
还不如跟着这个老人下去。
“是这样的，老人家，我无依无靠，今天晚上能不能让我借宿一晚？”
陶山泽组织一下语言，编道。
老人根本没有回答他。
只是他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陶山泽需要努力的奔跑才能跟上。
而他终于看到在山的另一面山脚下果然有一个小巧的茅草屋，木质的围栏将院子围住，应该就是老人所说的家。
就在陶山泽和老人抵达家的那一刹那，天边出现一道惊雷，这雷几乎将天地都照的通透，却显得更加的晦暗不明。
漫天的暴雨眨眼间倾盆而下。
水汽蒸腾起来，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泡。
老人躲在屋檐下，打开门，“进来吧，现在下雨了，也不好意思让你走。”
他和陶山泽说完话，继续和里面说话，“我知道了，采了一些蘑菇，回来晚了，马上做饭，你们别着急。”
陶山泽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顿时浑身一激灵。
没有人！
他在和谁说话？
进还是不进是一个问题，陶山泽背靠着砖石墙面，在琢磨的同时，复去看那高山。
紧接着他打开了房门。
因为那石头在雨水的蒸腾下开始融化，他亲眼看到石头如同液体一般将周围被风吹倒的东西包裹进去，之后冒出诡异的气息，甚至可以听到来自虚空中砸吧嘴和咽唾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