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轩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我暂住于附近的蕉叶巷,有事可派人去寻。”
马车上。
阿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只紧紧握着季青瑶的手,目光担忧地望着她。
季青瑶见她脸皱成包子样,忍不住伸指去戳,眼中泪意已无:“阿真放心,我哭一哭就没事了,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赚大钱,开食肆,做天下第一酒楼。”
阿真忙不迭点头:“对,那些不开心的忘掉就好,我师父常说,人生在世就是吃吃喝喝。回去我给你做最拿手的三鲜烩鱼头、玉菇香干……”
马车辘辘消失在街巷拐角,暗随其后的一辆青篷马车中飞出一只白鸽。
皇城。
宣明帝萧瑾近来公务繁忙,清理了徐党一派,朝堂和地方上空出不少位子需要补上。
这些位子就像一根根诱人的胡萝卜吊在那里,他趁机提出迎生母回宫奉养。
百善孝为先,萧瑾生母在先帝在时曾封妃位,只因后宫争斗受了冷落,如今萧瑾乃天子,掌权执政,自不必再顾及徐太后,朝臣也借此良机缓和君臣关系,把迎接云太后回宫之事办得庄重热闹。
自此之后,皇宫里有了两位太后。
这日,萧瑾陪着云太后用完午膳,出来后就召见太医,垂问脉案。
太医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如实回禀。
云太后郁结于心,致使脾胃失和不思饮食,眼下瞧着康健,长此以往凤体受损影响寿数。
萧瑾面色微寒,在道观时,连玉就曾说过此乃心病,药石效果不佳。
只是母后从未对人言,就连秋宁都不知心结因何而起,又该如何医治?
挥退太医,萧瑾心中又添忧虑,福海眼见主上如此,也跟着着急,思量再三忍不住进言道:“皇上,咱们宫里冷冷清清的,要不办个赏花宴什么的热闹热闹?”
“奴才虽不知道太后病因,但人只要高兴了,心气儿就顺畅。”
这倒是个办法,萧瑾沉吟道:“传朕口谕,请长宁公主入宫。”
福海领命,立刻招来小太监去传旨,并叮嘱对方要客客气气的。
云太后回宫时,宫中宴请宗亲女眷诰命夫人,就是由长宁公主出面举办,之后得了不少封赏。如今后宫两位太后,一个卧病不起,一个不理宫务,那徐皇后更是被褫夺尊位打入冷宫,后宫之事少不得多麻烦对方。
小太监是个机灵的,一叠声应下。
福海刚要进殿,一个侍卫匆匆而来,手上拿着密封竹管。见此,福海不禁露出笑来,自打皇上回宫,这样的密信几乎是每天一封,都是关于那位季大姑娘的。
皇上对人家姑娘如此上心,不知何时才将人娶回来。
心里暗戳戳想着日后皇上佳人在侧的情形,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压不下去。
果然,竹管呈上后,福海就被挥退了。
撕开封条,巴掌大的纸条上详述了今日她所遇之事。
看到她遇到薛氏兄妹一节时,萧瑾眉头蹙起,及至她与顾轩谈话落泪,心头更是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是他选定的皇后,未来的一国之母,岂可被人欺辱?
虽然他设想的是让她亲自料理那些人,以解心头之恨,但以她的性子,便是把刀递到她手上,她也会不忍心的吧。
既如此,那就由他来做,那些人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重山密林,月影孤绝。
曾经养尊处优的藩王深陷困局,身边只余亲信二十余人,如同丧家之犬躲躲藏藏。
金丝银线织就的锦缎被草木勾缠破碎,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亦新伤旧痕交错,短短几日,面容消瘦得如穷苦农人,绷紧的神经似乎一触即断。
忽然,领头侍卫顿住脚步,几人立刻向端王围拢过来。
“无事,前面有灯火,应有山民居住。”低哑的嗓音传来,带着一丝喜悦。
自那日突然遇袭,他们连夜逃出包围圈,只能往深山密林里钻,还不敢留下痕迹,只能吃生食喝冷水,连个好觉都不曾睡,如今可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属下过去探查,若安全便发暗哨,王爷再过去。”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端王眼中露出阴狠,低声道:“放手去做。”
侍卫心神领会,领命而去。
半刻钟后,暗哨响起,一行人往民居走去。
那里只有四五处房屋,尚未靠近,便有隐隐血腥味传来。
探查的侍卫满身是血,过来迎接时面上却带着笑:“王爷快请,这户人家刚做了饭。”
闻言端王脚步如飞,进了屋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全然不顾倒在桌边的两具尸体,至于脚踩到血泊中更是无所谓。
饱食之后,山民的尸体被侍卫全都扔到一处房屋。
翻出几件皮袄换洗后,端王又恢复了几分上位者的仪态。
“遭逢此难,亏得有诸位相护,待回到川蜀本王必定重重奖赏。”
“护卫王爷是属下职责,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啊,龙困浅滩而已,度过此劫,王爷定能翱翔九天为天下之主。”
……
这些人跟随端王多年,深知端王秉性,一个个极近奉承,好让端王忘记一同逃跑的狼狈。
端王轻咳一声,道:“好了,这次出行计划周密竟还被人拦截,恐怕是王府出了内鬼。事到如今,要先与暗桩取得联系,弄清楚是哪方所为,再谈后续。”
这厢端王图谋东山再起,却不知封地的端王府已人去楼空。
端王谋逆擅离封地,经过朝堂宗亲商讨,决定贬为县公圈禁京城,端王府一干女眷月前便被押送回京。
王氏弃暗投明为皇上传递消息,母女二人自是颇受优待,在京城府邸还能与娘家人见上面。
至于那些谋士门客,皆已押入大牢受审,暗桩也挖出七七八八,谈何后续?
第26章 第26章
腊月初三,暖阳和煦微风拂面。
皇城深红的宫墙前,排起了长长的马车队伍。
长宁公主代为举办的赏花会,邀请了京城近半数的贵女前来,一时间御道之上香车宝马琳琅满目,还有偶尔一瞥的美人容颜。
将将挤入应邀之列的薛家马车排在队末,车里薛夫人却是红光满面,甚是欣慰地拉着女儿柔荑道:“我儿运道好,杨家不过退亲两日,就有宫中帖子来,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争取在太后面前留个好印象。”
薛凝霜今日无疑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银红比甲百褶裙,乌发如云,珍珠为配,新月残妆极为巧妙地突出清丽之美。
听到母亲言语,薛凝霜双颊晕红,不知是羞是气,嗔怪道:“母亲莫要再提那人,万一被人听到,岂不坏事?”
薛夫人点头应允,又有些忧心道:“平西侯府定然也接了帖子,不知那季青瑶会不会来。你可要警醒些,莫要与那两姐妹凑在一处。”
薛凝霜自是应允,那季青瑶生得一副娇弱模样,若不是生性胆小懦弱,母亲当初想退婚,哥哥怕也不情愿的。
前些日子遇见,她气色颇佳,容色五官更为精致娇美,与她站在一处,怕是会被比下去。
至于那季明霞,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草包,七分姿色因着愚蠢也会令人生厌,若贵女之中多有几个她那样的就好了。
宫门口,非勋贵女眷皆要步行入宫,薛凝霜艳羡地盯着远去的马车,心底燃烧起熊熊野心。
季明霞别扭地坐在马车里,一身鹅黄襦裙,与平日穿着打扮大相径庭,心里很不高兴母亲让她穿着素淡,明明那么多人精心打扮,她穿得好些不是给侯府争脸吗?
安氏心中忐忑,当日宫中派人送请帖,上面就有季青瑶的名字,她推说季青瑶有病在身无法赴宴,宫人却笑而不语地走了。
那死丫头何德何能,竟让贵人惦记?安氏心烦意乱地想着,又思及侄儿脸上伤疤,只有宫中秘药“无痕”才能消除,该怎么求到药来呢?
马车停下,安氏回神,不放心小女儿性情,再次叮嘱道:“霞儿,娘说的话你可记清楚了?今日宫宴多的是世家贵女,比咱们家身份高的大有人在,你要隐忍,万一闹出什么,不止你一人有损,侯府都要被你牵连。”
季明霞被嬷嬷教了好些日子宫中规矩,心里晓得轻重,再不高兴也得闷声应下。
寿安宫里,云太后难得精心装扮,身着赤凤寿字纹曳尾宫装端坐梳妆台前,秋宁指点宫女戴上假髻,又挑拣宝钗翠羽点缀,着实华贵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