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的时候，他握着井亦宸的手，悄悄地问：“爸爸，她为什么哭呀？”
井亦宸脚步微微一顿：“因为我的父亲生病了，所以她很难过。”
井舟点点头：“那你的父亲要快点好起来，不然她会难过好久。”
一步一步走上楼，熟悉的装潢引入眼里，这是井亦宸生长的地方，如今却变得有些陌生。
推开主卧大门，井亦宸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
他瘦了。
从前高大健壮的男人如今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不少。
见到井亦宸，井英宏声音沙哑：“你来了。”
“嗯。”
井英宏看着井亦宸，又偏头看了看井舟，最后缓缓转回头，双眼失神地看着墙壁。
房间里满是寂静。
“还没有到最严重的程度。”井亦宸说，“你遵照医嘱及时治疗，会好起来的。”
井英宏一改平常的强势，回应道：“好。”
他抬起手臂，对着井舟挥了挥手：“小舟，过来。”
井舟躲在井亦宸身后，探出脑袋看着井亦宸。
“去吧。”井亦宸说。
井舟便小步小步地挪到了井英宏的面前。
井亦宸仔细端详着小孩儿，又伸手握住他小小的手掌，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着：“你还是像她多一些……”
“眼睛和小雅的眼睛一模一样，甚至连耳朵上的那颗痣，都在同一个位置。”他自顾自地说着，一滴泪缓缓从他的眼角滑落。
井舟不懂，一脸茫然地看向井亦宸，井亦宸咬牙，握紧拳头，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
“够了。”他平静地打断井英宏的话，牵过井舟，“你安心治病。”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倘若当年他们态度软和几分，都不至于将他和姐姐逼到这般地步。
出了井家大门，井亦宸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随后拨通了司念的电话。
电话响起时，司念正在单元门楼下，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按通电话：“喂，亦宸。”
进到单元门，他径直地走向电梯口，拐弯处，司念看见一个昏暗的身影，他正专注听着电话里井亦宸的话，轻轻瞥了一眼对方，便又很快移开视线。
那人站在逃生通道处，只有大厅里的灯光照亮他半边身子，一张脸陷在昏暗里。
司念面无表情地和对方擦肩而过，脚步飞快地走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司念才无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购物袋，他紧紧地握着手机，后背冒出冷汗，两条腿也有些发软无力。
“亦宸……”
“我……”
“我好像看见我爸了……”
第46章 司念父亲
司念拿着东西飞快地跑回家里，他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还没有挂断，依稀能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声响，直到家门被反锁上，司念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小念，你就在家里别出来，我和小舟马上就回来了。”电话那边的井亦宸有些担忧。
司念现在稍微冷静些许，但心脏还是怦怦直跳，听见井亦宸的话他捧着手机，回应了一声：“好，我等你们回家。”
井亦宸听见这话眉头紧皱，他只见过司念的母亲，从未和司念的父亲见过面，也不知道当年的司念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司念如今这样失态，抱着警惕的心态，他直接把车停在了车库里，牵着井舟进了电梯。
看见井亦宸的动作，井舟抬头问：“爸爸，为什么要按一楼的按钮？”
“嘘。待会儿要是遇见奇怪的人就别说话。”井亦宸摸摸他的脑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电梯门。
电梯平稳上升，随后停在了一楼，大门缓缓打开，井亦宸朝楼梯口方向看去，只见那处空无一人，没有司念说的那个可疑身影。
电梯门重新阖上，井亦宸轻微地皱了下眉，心中总感觉有几分怪异和不对劲。
直到电梯停在第七层，看见站在过道里的那个阴沉的中年男子。
“您好。”井亦宸难得一见地主动点头打招呼。
中年男子脚步停顿一下，没有回应井亦宸的话，他头上带着一个黑色鸭舌帽，穿着一件纯黑大衣，脚踩一双靴子偏又沾了些泥土，黄泥又干巴巴地黏在鞋子上。
井亦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中年男人，帽檐阻碍他的视线，井亦宸又主动说着：“您是这边的租客吗？我刚搬来这边没多久，瞧见您有些眼生。”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沉沉地应了一句。
井亦宸随着他这么一个动作才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他脸上带着笑：“您这是要去哪层，我帮您按了吧？”
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十九楼。”
井亦宸僵了一下，随后按亮了楼层按钮。
井舟牢记父亲刚才说的话，此时正站在井亦宸身后一言不发。
到了十二楼，两父子走出电梯。
直到电梯关闭的声音传来，井舟才小声地问：“爸爸，你为什么要主动跟他说话？他看起来像是坏人。”
“因为我觉得他有些眼熟，或许是我认错了吧。”井亦宸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儿子的问题。
井舟点头，又主动跑到家门口开门。
听见门口传来声音，司念警惕地看了过去，在听见井舟的声音后才缓缓松口气，快步走上前迎接：“你们回来了。”
井舟给了司念一个大大的拥抱：“念念叔叔，我们回来啦！”
司念抱起孩子和井亦宸对视着，井亦宸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黑色帽子、黑色外套，是他吗？”井亦宸问。
司念摇摇头：“我当时太慌了，没看清楚他穿什么衣服。”
井亦宸停顿了一下，又说：“他去的十九楼。”
司念嘴唇微微抖了几下：“是他。”
见井亦宸不解，司念说：“我怕他跟过来，就按了十九楼的电梯，然后走楼梯下来的。”
井亦宸接过孩子，把他带到儿童房，又重现回到司念身边，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有些心疼：“别怕，有我在的。”
司念紧紧地握着手，指甲狠狠地扣在手心里，出神地想着事情。井亦宸见了，连忙伸手止住他的动作，同他相握双手：“不要这样抓自己。”
司念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回握住井亦宸的手，他咬牙：“他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司念喃喃道，“他怎么敢的……”
见他这个反应，井亦宸有些诧异，他以为司念会害怕的情绪多几分，剩下的才是愤怒。
司念看见他眼中的惊讶，咬了下嘴唇，解释着：“我怕他，但更恨他。”
重提当年的事情，司念很难不激动，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家庭暴力很难让人抽身，更何况是小时候留下来的阴影，即便我现在成年了，变得比他更强壮，也很难克制住内心散发的恐惧感。”
“可我更忘不了他当年卷钱逃跑的样子，那可是我妈治病的钱。”司念表情阴狠，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恶毒：“他竟然还活着，我以为他早死在外边儿了。”
他冷笑一声：“我妈心善仁慈却偏偏走了，倒是他这么个烂东西还苟活着。”
井亦宸把人搂进怀里，司念僵直的身子软了几分，他靠在井亦宸肩头：“他如今找上门除了要钱，我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你这几天就先别出门了吧。”井亦宸说。
司念摇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既然已经精准地找到这里就说明他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也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
突然，他想起陈澜前几天的电话，司念坐起身来，和井亦宸对视一眼，连忙给好友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陈澜似乎有些忙碌，过了一阵才接通电话，司念直奔主题：“澜澜，你那天打电话跟我说有人骚扰博主，是不是因为我爸找上你了？”
陈澜沉默了一阵：“他还是找到你了？”
司念应了一声：“他有没有找你麻烦？”
“没。”陈澜说，“他只是查到我们公司签约了你，不知道我跟你是朋友关系。那天接电话的人也不是我，是办公室里面一个女孩儿。”
司念松了口气：“那就好。”
和好友挂断电话，司念表情稍微好看了些许，他失神地看着手心。
井亦宸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给他时间思考，只是突然，井舟从儿童房里跑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玩具，脸上带着笑，像是要跟两人大人分享新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