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亦宸偏头看着他。
司念转过脑袋跟井亦宸对视，脸上带着笑：“她一直很喜欢你。”
“当时她还问我是不是同你吵架了，还让我不要耍小脾气惹你生气。”司念轻轻笑了一声。
他从没跟父母透露过自己的性向，更不敢同母亲提起那段纯真炙热的恋爱，怕惹了母亲伤心，怕刺激了她的病情。后来握着母亲冰冷的手，听见她说的话，司念才知道原来她什么都明白，只是一直在等自己主动开口。
“我没想到我妈会那么聪明，我什么都没说，她却什么都懂。”司念抬手捂住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她还等着我们和好，我还答应她等病好后，我就带你来见面。”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
母亲等不到他的坦白，他也等不到母亲病好的那天。
井亦宸伸手轻轻地把司念搂进怀里，声音沙哑：“抱歉，我不知道……”
司念眼眶发红，他趴在井亦宸的肩膀上，呼出来的白雾模糊了表情，司念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轻轻一眨眼，泪水就从眼尾滑落无声坠入井亦宸的大衣外套里。
“你不用道歉。”司念吸了吸鼻子，“这种事情怎么会怪到你头上呢。”
他抬手抱住井亦宸的腰，把脑袋埋进对方的怀里，说话有些瓮声瓮气：“只是想到当初和妈妈的约定，再站在你身边，我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我只是有些难过，没能留住妈妈。”他紧紧地抱着井亦宸，“我没有在责怪你。”
井亦宸像哄井舟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用手抚摸着司念的头发，司念动动脑袋，抬头看着井亦宸：“不过我能让你答应重新在一起，我妈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高兴。”
井亦宸说不出的复杂难受，就像是藏在心里的一根细线被人牵动隐隐泛痛，他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怀里的人。
自己当年什么都没做，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见井亦宸情绪低落，司念反倒开始安抚他：“好了好了，我们继续上山吧。”他牵着井亦宸的手，“还有好一会儿呢，你可别走到一半嫌累。”
“不会。”井亦宸低声说。
司念指着山顶：“我妈喜欢清净，所以我给她选了个好位置，背靠大山面朝湖，平日里也少人来打扰。”
“从前都是陈澜陪着我一起来看望我妈，这回终于不一样了。”
井亦宸握着司念的手紧了紧，而后该握为扣，同司念十指紧扣。
“以后我都陪着你来。”他说。
“好。”
两人爬上山顶，司念有些气喘吁吁，倒是井亦宸抱着花提着水果，一口气爬上来面不改色。
司念喘了几口气，蹲下/身子把墓碑上的落叶扫开，又拿出帕子把照片擦干净，一边动作一边说着：“妈，你看我今天把谁带来了。”
“你最近过得好吗？”
司念把花轻轻放在地上：“对了，妈，我和亦宸和好了。”
井亦宸蹲在司念身边，看见墓碑上那张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照片，张了张嘴，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阿姨，我来看望您了……”
他握紧拳头：“我会好好照顾司念的，您不用担心。”
司念看他紧张地握着手，轻笑一声，伸手抚在他的手臂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井亦宸张嘴，没说出话来。
两人又站在司念母亲的墓前说了会儿话，井亦宸就先走到了过道上。
司念独自一人留在原地，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妈，亦宸嘴笨，不擅长说好听的话，你别不高兴。”他理了理墓前的花和水果：“亦宸对我很好，我的生活工作也都一切顺利，你不用担心我们。”
井亦宸站在过道吹着冷风，心里实在是有些闷沉，两根手指磨蹭了几下，克制住了抽烟的欲/望。只是他垂下眼睛随意一瞥，看见不远处落了一地的烟头。
山上禁烟，不远处却又散落一地烟头。
井亦宸皱紧眉头，心中生出几分怪异，只是来不及多想，身后传来司念的声音：“我们回家吧。”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司念问：“怎么了？”
井亦宸抬头：“没，走吧。”
第45章 家人
他们的度假决定在半个月之后，期间，司念在空闲之余准备好了机票和酒店，还做了不少旅游功课，平日里大多数时间还是用在学习上。白天，井亦宸外出工作，家里就剩下司念和井舟，还有一个爱睡觉的咩咩。
司念因为要备考，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到了饭店时间才出来准备餐食，井舟虽是到了顽皮的年龄，却有些同龄人少有的安静，他只需要一盒拼图又或者是一部动画片就能安静地度过一个下午，有些时候实在是无聊得慌了，才会轻轻敲响司念的房门，趴到司念腿上安静地看图画书。
一开始，司念还有些担忧，因为井舟太过安分，直到井亦宸开口解答了他的困惑。
“在国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度过的。我一开始会带着他一起工作，可即便是把他带在身旁，我也没办法陪着他玩。后来我又把他送去托儿所，但司念不太能适应那里的环境，没过多久就会哭着让我把他接回去。”
井亦宸看着倒在咩咩身上睡着的井舟，“现在还好上一些，至少还有咩咩能陪着他玩耍。”
“终究是我没能好好照顾他，才让他被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说起从前的日子，井亦宸总是会有些愧疚。
听了这番话，司念心疼地胸腔酸疼，他不想让井舟重新过上那样的生活，便开始每天抽空带着小孩儿和咩咩出去闲逛，他还在书房里搭了一个小书桌，墙边的书柜里放满井舟喜欢看的图画书，还有那些拼图。
他坐在书桌旁学习，井舟就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看动画片，又或者是同咩咩一块儿玩耍。小孩的精力是有限的，过不了多久，井舟就会趴在咩咩身上昏昏欲睡。这个时候，司念就会把井舟抱到书房的沙发上，再给他盖上一个小毯子。
等到井亦宸回家，他们就会一块儿凑到厨房里准备晚餐，然后再带着咩咩饭后散步，一天就这样过去。
日子平淡，却又幸福安稳。
但今天有所不同——井亦宸要带着井舟回一趟“家”。只是这个家，是井英宏和谢小燕的家，而非井亦宸的。
井舟被爸爸带着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屋里，他怯生生地躲在井亦宸的背后不敢探头，因为他听见了两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拉着井亦宸的衣角：“爸爸，我想回家。”
井亦宸把孩子抱到怀里安抚着：“待会儿就回去，小舟再等等好不好？”
听见父亲的回答，井舟稍微安静些许，只是依旧紧张且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四周。
见到亲孙子这样的反应，谢小燕心中有些难受，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亦宸，妈妈今天特意让家里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井亦宸抱着孩子站在客厅里：“妈，你不是打电话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谢小燕僵硬了一下，随后又走近想要抱他怀里的井舟：“小舟，来，让外婆抱一抱。”
井舟连忙躲开她的手，不停地往井亦宸怀里钻，井亦宸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后退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妈。”
分明是母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变得这般生疏，谢小燕红着眼眶：“妈只是想抱抱他。”
“他胆子小，害怕别人的触碰。”井亦宸解释着。
“妈妈也算是别人吗？”谢小燕问。
井亦宸错开视线不再和她对视，只说：“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离开了。”说着，就要带着孩子离开。
“亦宸！”谢小燕大声喊，她一改往日的高傲强势，优雅尽失，“你爸病了。”
井亦宸停住脚步，转身看过去。
“肺癌。”谢小燕哽咽了一下。
井亦宸皱眉：“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段时间。”谢小燕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头擦掉泪水，再抬头，她就又变成了那个能干强势的女人，跟井亦宸说了井英宏的病情，又补充一句：“他在楼上。”
“你去看看他，好吗？”
井亦宸依旧选择沉默，只是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井舟，改抱为牵，低头同孩子说：“陪爸爸上楼？”
“好。”井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谢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