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不吭突然对着温久山鞠了一躬,窝在嘴里的话要说不说。
温久山大概是能看出来的,拉起他:“都多大事,不恨我就行了。”
想明白的秦建业转头把目光放在秦丽水身上,他抓住她,眼神厌恶,语气恨恨:“闹什么闹,跟我回家。”
秦丽水甩不开他的手,“回什么家,我有什么家,我要去温家!”
“他欠我的,他要赔我!”
还真是疯了,越说越离谱。
“我姐最疼我了,我去温家住住……”
这女人的动静越闹越大,众人看热闹的时候不知谁身后挤进来个人,是个壮实的大汉,看上去三十四五岁,光溜溜的头顶没有一根头发。
男人死死盯住秦丽水,大喊了一声臭娘们后快步上前。
看样子像是寻仇,怒气不小。
原本还神志不清的秦丽水在看到秃顶男人瞬间也清醒了,见他大步流星,甚至顾不上身边的小女孩,撒开腿就跑。
边跑边大喊,我没拿你钱,我不嫁给你……
使了吃奶力气的女人跌跌撞撞向前,可这里是田地,坑坑洼洼不平整,哪里能跑得快,加上又是个不爱干活的懒女人,三两步就被男人抓住了。
秦建业身边的小丫头在看到妈妈撇下她就跑后也哭了出来。
他一边想去拉住他妹,一边又要哄外甥女,等小姑娘停止了哭泣,男人也抓着秦丽水到了几人面前。
秃顶男人三言两语讲清了抓秦丽水的缘由。
秦丽水在婆家并没有被赶,好心眼的婆婆知道自家儿子对不起她,在儿子去世后反而在附近庄子帮儿媳找个没父母的老实男人。
就是这个秃顶男人。
秦丽水也同意了,处了一个月就答应去领了证。
男人在南边打工,在家住了不到两个月就又出去,结果没想到他前脚走,女人后脚裹了他全部积蓄跑了。
好家伙,终于回来让他找到了。
男人咬牙切齿,明显恨毒了这女人。
说完,他从裤子兜里掏出了和秦丽水的结婚照。
众人围看了一圈,确定这是真的。
啊这
这又难办喽,一开始还以为这男人只是来要钱,没想到还是两口子。
这就属于家务事了,谁都没资格插嘴,尤其这里是秦丽水对不起人家。
最后,在秦丽水哭喊不愿意中,男人扛着她离开了。
哭累了的小女孩趴在秦建业怀里睡着打起了轻鼾。
人群渐渐散去,妇人们看着秃顶男人的背影,笑说:“估计这女人秦丽水是回不来了,看她男人那模样,没要离婚估计是想磨死她。”
另一个嫌弃至极:“那还不是她自己作孽活该,丽萍那么好一人就这么没了,好好过日子就算了,偷钱回来也亏她想得出来。”
声音渐远,秦建业抱着二丫回了家。
温家四人一路无言跨进温家小院。
十几年的心结一朝被解开,尴尬的气息在几人间蔓延,温善善想说话,抬眼看了一圈又作罢。
一家子不说话,天色渐晚,几人按部就班洗菜烧水做完饭。
饭桌上,温老太虽然看不见,却也感觉到了几个之间的尴尬。
眼盲心不盲,联想到下午几人许久才从坟上回来,还以为又是儿媳妇那事闹得不快。
她苦口婆心:“人过去了就过去了,要向前看,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小五也是你糊涂……”
说完叹了口气。
到这里,温老太还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后来还是温央把事情说清楚了。
清明已经过去三四天,温央第二天一大早赶车回了县城,家里剩下的两父子基本不说话。
夹在中间的温善善偷偷扯了温路让他先和爸爸道个歉。
少年仰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拒绝了。
因为这事,温善善甚至把梁又钊忘到了脑后,等再想起来,已经是一周结束。
温央又不见人影,温善善走在放学的路上,看到田头有两只起飞的风筝。
猛地想起已经好几天没去看梁又钊,她看了看尚未落的夕阳,白日渐长,劳作的村民回来变晚。
温善善偷偷改变了回家的方向,不知觉到了祠堂门口。
第20章
快有一个星期没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温善善轻轻推开紧闭的大门,吱呀作响的红漆木门露一个细小的缝,她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祠堂没有灯,对比外面的明亮,这里昏暗沉闷,有一股钻骨的阴森冷。
温善善蹑手蹑脚小心向里面张望。
果然没有人。
野狼下山伤人的事虽然给刘桥众人带来了惊慌,但目前村里没有发生一件大的祸事,加上他们对狼崽子本就不喜欢,态度也越发懒散。
这里没有人是常事,像温家这样一连守了三日的只有一家。
她轻手轻脚向梁又钊走去。
他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冥想,据她多日观察,现下的状态是他的常态。
闭着眼什么也不干,但是一旦有人靠近,他就会醒来,锐利的目光带着敌意和防备看向来人。
果不其然,他早早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在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睁开眼。
温善善讪讪缩回了手脚。
他懒散靠着柱子,眼神不似以前凌厉。
细看之下,温善善才察觉到他与之前的不同。
他换下了一直在穿的灰布袄,身上的衣服是几天前温路翻出的那些旧衣服,晒过之后由温央带给了他。
头发应该也理过了,看上去比之前整洁不少,过长的额前碎发被剃去,露出的面颊瘦削,明显能看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
但整个人的精神气比之前好不少。
初见时,他眼神空洞荒芜,在一群生龙活虎的小孩中只觉死气沉沉。
如今倒是更像是个少年。
温善善弯腰偏头突然一笑,露出的小小虎牙带着傍晚的昏黄一点点靠近他。
可能是看到他这些天的变化,遮在温善善心头的阴霾散去。
她一字一顿问:“你还记得我吗?”
显然是记得的,但是他并没有反应。
温善善倒也不需要他回应,只是这些天没见,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说的。
梁又钊继续面无表情看向她。
温善善把包放到胸前在他对面蹲下,四目相对。
他好像有话想说,她眼底露出微微疑惑。
像是比赛一样,两个人谁的没有动,直到他突然伸出手,皮包骨的手掌朝上,放在她面前。
细长的指节动了动,他勾了勾在向她要什么。
温善善噗嗤笑出了声,从包里拿出桃酥。
果然只有吃的才会让他主动靠近并接触她。
没有什么不客气,梁又钊从她手中拿过三两口就塞进了嘴里。
今天的原定计划是没有来看他这一项的,所以包里的桃酥只是平常一个人的零食量,剩下的两块桃酥是早上温路特意多装进来的。
所以在他吃完抬头继续看向她时,温善善有些束手无策。
包里只剩一小包的山楂条,是开胃助消化的,吃了只会更饿。
她摇了摇头,为了让他听清每个字特意放慢语速说:“今-天-没-有-了。”
不知道是不相信没有了还是没听懂她的说话,他的手掌并没有缩回去。
无奈,温善善把山楂条拿了出来。
“这是最后一点了,没有骗你。”
山楂条和果丹皮相似又有些不同,梁又钊新奇咬了一口,味道酸甜,比起干巴的桃酥确实好吃。
梁又钊吃东西向来野生,温善善只是合上包的功夫,山楂条已经结束了。
他一抹嘴,又看向她。
他虽然个子不高又瘦,但食量很大,那一小包充其量用来塞牙缝,根本不管饱。
温善善真的找不到吃的了,慢慢说:“真的没有了,不信你看。”
她把合上的包又打开,里面除了书就是笔,其他什么的没有。
梁又钊勾着头向包里看了看,在确认没有食物后又坐直。
温家离这里有段距离,一旦回去再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她问:“还很饿,饿的话点点头。”
他是知道点头和摇头的,如果他点头,温善善觉得她可以试着快点跑回去再回来,只不过前提是温路不在家。
她在等他的回答,半响没动作。
就在温善善快要放弃时,对面突然发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