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半睁着眼,抬起沾满血的手,擦去桓王滚落至下巴上的泪珠,笑得很是无奈:“傻子王小九,说你......傻,咳咳......你还不信。”
她伤口疼得麻木,无力挣开其手,索性任他去了。
“万一......我要杀你,你这不就......中圈套了?”
桓王使劲摇头:“你不会杀我。”
皇后意识渐渐模糊,她用尽全力捏住桓王沾上血的脸蛋,笑道:“你在我心里,哪有那么重要。”
桓王死死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哽咽道:“可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皇后终于昏了过去。
围观群众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
有目瞪口呆的,有欢乐吃瓜的,有抬头望房梁的,有用怜惜的眼神盯王妃和皇帝的,总之各式各样,实在有趣。
终于,皇帝清了清嗓,对姗姗来迟的连子辛等人说:“将逆王与皇后一并拿下吧。”
王靖凑过来押人,偷偷向桓王竖了个大拇指。
“周敬端”这会儿用的不是自个身体,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索性对着王靖的脑门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折荆公主趁乱凑去皇帝那边,欲言又止半天,最终还是道了出来:“皇兄,要振作。”
皇帝笑道:“振你个头。”
她继续欲言又止地凑到桓王妃那边,揽着她的肩,哀哀叹了口气,道:“嫂子,你也得振作,我王兄他,其实不是这种人。但是吧......算了我不会编,他这个人渣!”
桓王妃幽幽地看着她,眼神哀怨极了。末了也在她的脑门上拍下一巴掌。
这日,两辆金贵无比的马车从明园驶出。
京城富商赵公子驱车在前,前些日子新封的一品国夫人在后,缓缓开往京郊广德寺。
冷风挟带着雪,吹得车帘下流苏时不时散开,城外枫林叶已落尽,摇摆着枯瘦枝丫,是别样的萧条。
数月前,桓王谋逆一案,震惊朝野。
外戚林氏许氏二族,皆参与谋逆,家产充公,男丁斩首,女眷流放西南。其余趁乱浑水摸鱼党,皆有处罚。
皇帝心慈手软,念在往日情分,特赦桓王,革其王位,关押在广德寺内,终身不得出寺。
原桓王妃王氏,与桓王的和离书生效。其因救驾有功,特封一品国夫人,为彰显龙恩浩荡,皇帝特将整座桓王府赐给她做家宅。
其余功臣皆有封赏,如今已各司其职。
两辆马车行至广德寺,见着焕然一新的山门,赵燕不禁感叹一句:“好手笔。”
王明珠点点头:“确实阔气。”
“长公主在燕落国,也见过如此气派的寺院吗?”
身份被揭穿,赵燕也并无遮遮掩掩,她带着欣赏的目光继续打量着,自嘲道:“燕落甚少有信佛的人。我见着如此恢弘的建筑,总会没骨气地喜欢。”
越没见过什么,就越容易喜欢什么。
在塞外见多了风沙摧残,就会更向往江南小桥流水。
把守的官兵早就眼熟此二人,连令牌都不用过看,直接放行。
二人穿过重重大门,终于在一个稍显寒酸的小院子内见着了周敬端。
他如今已被贬为草民之身,见到王明珠理应下跪。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来者,继续翻着手上的佛经,一副没有看到的模样。
赵燕轻咳一声,凑过来拍他的肩:“你不会还在酸吧?皇后已降为才人永不得出宫门一步,该宽宽心了周大爷。”
周敬端不搭理他,轻轻翻了一页书。
眼瞧着小院子里的醋味都要盖过腊八节了,王明珠才挪过来,心平气和对赵燕道:“他不是酸林昭,他是气我跟他和离。”
周敬端一听,半天憋出来两个字,嘴都要撇到天上去了:“没有。”
说没有,其实有,在场三人都晓得。
赵燕嫌弃地打开扇子扇他:“这玩意儿犟成这样,你还来看他,也太委屈自己了。不如这样,我给你推荐几个俊俏白丁,你挑几个合眼缘,培养培养,最后肯定比他听话懂事儿多了。”
周敬端“啪”地一声合上册子,猛然起身,目光哀怨地盯着赵燕,咬牙切齿道:“不需要!”
王明珠眼珠一转,拉过赵燕的手,甚是亲切地捏了捏,问:“有多俊俏,能比墨郎君还俊俏?”
赵燕大手一挥,也不顾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什么墨郎君,侃侃道:“那必须的,各有各的风情万种,包卿满意!”
说话间,周敬端已抄起墙角大扫帚,瞄准了要给赵燕来一个百步穿杨。
他奋力一丢,赵燕匆忙带明珠闪过,差点被扎成筛子。
“你来真的!你大爷,咱俩那么多年交情,重色轻友!”
周敬端呸了一声:“爬出我院子。”
王明珠乐得眼泪都下来了:“不逗你了。老赵,咱俩说正事儿。”
今日她来此,不单单是为了探望前夫君,更是带了一个待解决的麻烦,要求他帮忙。
玉棠公主,到了该择驸马的时候。
太后娘娘有意要从京中各大世家里挑一个合适的,先给玉棠备着,待玉棠满十七岁便选个良辰吉日成婚。
想法很好,只是没考虑到玉棠的想法,也没考虑到京中各大世家子弟的感受。
周敬端接过明珠剥好的橘子,吃了一瓣,道:“依太后的性子,她八成不会准允亲闺女嫁到燕落去。”
赵公子即便在这寒风萧索的时刻,也有那闲工夫扇扇子,装文化人:“是,但我并不打算回燕落,那边的老太后更不打算管我。”
王明珠把瓜子皮放在手心,磕得很勤快:“皇帝八成也不准你娶玉棠。”
周敬端嗤笑道:“都不准。也不想想,以玉棠的祸害性子,能否嫁得出去。”
哥哥最知道妹妹。
赵公子不乐意了,第一个站出来驳他:“怎么嫁不出去!玉棠值得天下间最好的人配她。”
周敬端拿橘子皮丢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三人又互相嘴了一阵子。
王明珠心里憋着坏,眯起眼睛,模样有些像女土匪:“趁这个机会,咱们得想一主意,既把玉棠的事办妥,又得恶心到皇帝那老贼。”
这声老贼喊得极顺畅,她没了顾忌、见多识广后,愈发胆大了。
这番话正顺了在场其他两人的心意。
被皇帝全国通缉到现在的——景王爷在逃王妃赵公子,摸了摸下巴:“那怎么样,才能把皇帝烦透呢?周大爷,你了解你哥,出个主意。”
活吞了皇帝的送命饭、为皇帝拼死拼活、如今还被贬为庶人的前桓王爷,也摸了摸布满泛青胡茬的下巴:“只要云壁不介意,我便出手了。”
......
这天,玉棠公主雅兴大发,拟了一份长长的男宠名单,递上他皇兄的案头。
她跪得极标准,毕竟在佛堂练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基本功十分扎实:“求皇兄成全!”
皇帝手一抽,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深深地喘了好几口大气,勉强稳住心情,扶桌案的手微微颤抖,冲旁边的公公一挥手:“去把消息封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倒霉蛋。
☆、绣楼招亲
太后气得要拉玉棠公主出家。
皇帝劝,景王也劝,太后总算止住了心。
她勒令玉棠公主跪去佛堂前,先抄五百遍道德经再说。这会儿抱着她亲儿子皇帝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金钗玉簪散落一地。
景王平生热衷于看戏,尤其是看太后的戏,只恨手边没两把瓜子,可以让他就着解解闷。
皇帝被老母亲哭得发愁,焦头烂额地冲景王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然而后者一丝一毫都没接收到,开心得几乎露出全部后槽牙。
“景王......哎,老五,周敬微!”
皇帝怒了。
他咬紧了牙关,道“过来扶一把。”
景王见龙颜大怒,赶紧过去帮着搀扶,嘴里还不停歇:“哎呀,要我说,依玉棠那个性子,就算不给她添男宠,她嫁去别人家里,也是会自己偷偷塞的。”
太后眼见着要哭晕过去,皇帝死死瞪了满嘴跑护城河的景王一眼,周敬微才赶紧改口:“啊!我的意思是,现在加以约束,还为时不晚,不晚。”
太后哭喊道:“我昏了头的孩儿!”
皇帝嘴角一抽,景王乐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