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番外(113)

一只傀儡是不能有属于自己的神智的,如果有,那就摧毁它。

嘉禾扭头,朝着新帝笑了笑,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可是就当她要走出松鹤殿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又一次回头。

新帝身边的侍从一个个的再度紧张了起来,却听见嘉禾轻声问:“陛下今日来我这里,原本是想要来做什么的?”

新帝磕磕巴巴的回答:“荣靖、荣靖长公主……朕很害怕她,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长姊……”嘉禾沉吟了一会,笑着说:“不要紧的,她也是陛下的姑母啊。”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走得时候唇角还带着笑。

然而在出了新帝的视线范围之后,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目光阴沉。

载佑元年的时候,荣靖长公主手中并无兵权。

至少明面上她卸去了一切的武职,只是一个闲养在家的宗室而已。

可是所有人都畏惧她,从天子到内阁再到京中小吏,谁人都视她为猛虎雌狮。她不在军中,却在军中投下了一片巨大的影子,千千万万的夏朝将士,都臣服于她。

当嘉禾被废去帝位之时,正是前段时间荣靖最虚弱也是最忙碌的时候。这十二年来,她一直在与自己的亲妹妹争权夺势,双方各有输赢。

端和十一年的时候,嘉禾找到了机会给予了她狠狠的一击,她只好效仿壁虎断尾,将自己的丈夫推出去顶罪,以杜榛被流放为代价,保全了性命与自由。

杜榛离京之前,她问他可有什么心愿,杜榛摇头,说惟愿公主安.康。

荣靖默然许久,说:“你放心我会救你回来。”

在那之后她暂时离京,以杜氏媳的身份借口南下祭奠杜氏先祖,从嘉禾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她的想法是在南方休养生息,再寻找时机营救丈夫。可是忽然有一天,京中传来急报,说天子被废。

荣靖之前在朝堂之上安排的人手几乎都被嘉禾当成钉子一样拔去了,以至于除了这样的大事,身在金陵的荣靖竟然是和寻常百姓一起得知的消息。等她快马加鞭赶回北京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乾清宫内的主人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她的妹妹则做了湖心岛上的阶下囚。

荣靖只觉得万分的讽刺,在紫禁城的城门前又哭又笑好像疯了一般,之后便紧锁公主府大门,宣称自己病了。

这段时间里新帝频频传召说要见她,荣靖一概不理。过去她的亲妹妹做皇帝时她都不见得有多么恭敬,现在更不用说。

她也不敢再去紫禁城,新皇帝的血缘与她隔着十万八千里,究竟是不是她周家的子孙还未可知。过去她与嘉禾虽然斗得厉害,却也不约而同的守着君子协定,并不用过于阴私的手法去伤及对方性命,以免她们共同的母亲难过伤心。可是现在这个皇帝会如何对待她那可就不好说了,也许他会在乾清宫中埋伏下一大批的弓.弩.手,等她走进大门的那一刻,就会被乱箭射杀。

所以这些天荣靖不管宫里如何催促,就是称病不出。那个年轻人要是有胆子的话,不妨自己出宫来叫她。

不过,他要是真的敢来的话,说不定她会忍不住用全副武装的弓.弩.手来迎接他也不一定。

“长公主。”仆役将一封躺在木匣中的信笺呈上。

荣靖在宫中为数不多的眼线给她递来了情报,详细的报告了这些天新帝的一举一动。

新帝的日常颇有些无聊,这个毫无实权的傀儡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别的事情做。唯一让荣靖在意的就是——他又去了万寿宫。

这是这个月的第多少回了?荣靖攥紧了手中薄薄的信纸,沉思了一会,说:“来人,为我更衣梳妆。我要进宫。”

第112章 、五章

荣靖忽然奉诏进宫,不止新帝为此感到意外,就连那些和荣靖打过许久交道的朝臣们都因这位曾经是将军的长公主而骇然,身在金玉殿堂却仿佛一瞬被拽入了战场,个个严阵以待,思考着对策。

“荣靖长主与一般女子不同,金玉财帛恐不能安抚。陛下慎之。”

“禅位之时长公主不在京中,也不知她对此究竟是怎样的立场。”

“依臣看来,陛下应当断绝后患。”

“万万不可,长公主于国有功,这样岂不是乱了人心。”

“可要是……”

以往新帝并不会在意这些人的讨论,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孩子,田间耕作的时候不关心官老爷们在村头又张贴了什么布告,只在意明天能不能吃上饭,年尾能不能娶到妻,后来被接到了紫禁城中,他也并不关心朝政方情,这些对于他来说太深奥了,他这时候还在几个严厉的夫子教导下学着认字,觉得这些与他还很遥远。

可是那日在见过嘉禾之后,他心中有些想法悄然发生了变化,皇帝该是怎样的……他听着群臣的争执,心里偷偷的在想这个问题。

在见到了嘉禾的威仪之后,他心中隐约的浮起了些许的羡慕,原来做皇帝,不止是要享乐就够了。

可是,如果他始终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还算是皇帝么?会不会也被人从那个位子上拽下去,赶回乡下的老家继续种田,又或者连种田的资格都没有?他想起至今还被关在湖心岛上不能离开那里半步的姑母,哆嗦了一下。

见到荣靖的时候,新帝下意识的害怕。

他听说这个女人上过战场,杀了不少的人。人说到底都是欺软怕硬的,被废的嘉禾面相柔和,乍眼看起来是个文秀清丽的女子,于是新帝便敢于几次三番的待人去往万寿宫寻衅,甚至还敢威胁说要杀了她。

然而在素有凶煞之名的荣靖面前,他不可遏制的感到了恐惧。

荣靖这年已有三十二岁,因为曾经在漠北所经受的风沙砥砺,她比起京城中那些娇惯的贵夫人要更为显老,皱纹如同锐利而又苍冷刀锋一般刻在她的眼角。

她见到新帝之后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跪拜之礼,这点与她的妹妹不同,可跪拜完之后,她眼神中流露出的高傲,却是与嘉禾几乎一模一样。

“我生于战乱,年幼的时候曾亲眼看着前朝覆灭,我跟随着我的老师一同进入北京城的时候,曾经见过一眼前朝的皇帝。”这是她对新帝所说的第一句话。

新帝讷讷点头,竭力的回想记忆中周嘉禾的模样,想要做出皇帝沉稳威严的姿态来。

“那时候前朝的皇帝就坐在你此刻坐着的位子上,他明白自己已是必死的结局,于是整理好了衣冠,在这里等待自己的末路。第一个冲进大殿的兵卒没有看清楚他是谁,直接一箭射了过去,他被钉死在了御座之上。”

新帝吓得往后缩了缩,荣靖的眼神让他几乎以为她也要杀了他。

但荣靖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继续说:“后来,这个位子上坐着的是我的父亲,他是个英明的君主,无论是开疆拓土还是守成治国,他都是一流的。我想这世上必然是存在某方面的天才,而他生来就是上苍注定了要做皇帝的人——他唯有两点不好,一是寿数太短,二是娶了一个太配得上他的妻子。”

新帝茫然的看着荣靖,他不通国史,嘉禾说他该去看太.祖的起居注,他也还没来得及叫学士们为他讲读。所以他也就不懂荣靖这一番话都是什么意思。

“再后来,那个位子上坐着的是我的妹妹。”她停顿了很久,“她和我流着同样的血,同为女子,却是同命殊途。她不该做皇帝的……这十二年来对于我们姊妹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折磨。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坐上这个位子,坐在这里又是怎样的感受。”

新帝听说过,荣靖长公主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朝臣们都告诉他,最该防备的就是荣靖。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又会坐在这里呢?”荣靖打量着金殿上下,忽然看向这个局促不安的年轻人。

新帝搓了搓手,想要用强硬的态度告诉荣靖,他是太.祖皇帝的侄孙,这周家的天下,理所应当就该是他的。

可是他很怕,荣靖的眼中藏着冰冷的杀意,他就像是被毒蛇野兽盯上了一般不敢开口。

荣靖冷冷一哂,替他回答了他不敢说出口的答案,“你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有人考证出了你是我父亲的同族。如果没有我的父亲,你现在还只是一个贫贱的村夫而已,你有什么理由对我父亲不恭敬,对我父亲的女儿不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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