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图画院小记(70)

作者:云山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明明是血脉间的刀剑相向,他却像是习以为常。

“他想借着这个由头,让两国开战。”

“可是若两国开战,那你怎么办?大梁怎会放过你?”崔蓁急急追问。

随后她想到,自己这个问题极为愚蠢。

帝王家,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威胁的机会,彼时,大梁定会让这个东戎质子以血祭旗,如此一石二鸟,正合那位东戎大皇子的心意。

可她看着沈徵的神情,却怎么也没料到,那般清风朗月的少年郎,对手足相残之事,似毫无所动。

甚至,连一点点的怨念都没有吗?

还是已经经历太多,便习以为常。

沈徵并未回答崔蓁的问话,他只是接着又开始解释:“今日宫宴结束,因我马车车轴有坏,我和牧仁便先坐了三哥马车回来,那些流民大抵以为我是东戎三皇子。牧仁替我挡了一箭,不过还好,只是伤了手臂,并无无碍。”

他清清淡淡地解释完,才抬头去看崔蓁的表情。

见崔蓁蹙着眉,却是一动不动盯着他,神情甚为严肃。

“怎么?”沈徵心中一紧,是自己的话吓到她了吗?

还是哪里被她看出了端倪。

“阿徵,可是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人是你大哥派来的?”崔蓁这才问出声,“还有,那些刺客竟是流民么?”

沈徵起身掀开铜炉,他拨了拨炭火,微低下头。

“是,多数是些曾在与东戎交战时家破人亡的流民。”

随后他又解释:“如今东戎皇位,最有竞争力的是我大哥和三哥,若是那些流民真的是对东戎人恨之入骨,我在临邑为质多年,应该想办法致我于死地才是,可偏偏是去刺杀我三哥,从而想来,放眼东戎,而最想除去我三哥的,除了我大哥别无他人。”

他又缓缓阖上铜炉盖子。

“可是,这里毕竟是临邑,又不是东戎,在官家眼皮底下刺杀东戎使团,你大哥手能伸这么远吗?”崔蓁不解。

沈徵抬头,他此刻眼底光色有些晦涩难明,许是因为灯光昏暗,那澄澈里搅了沉沉郁色。

“难道···”崔蓁思绪一闪,她急急站起身,“临邑里也有人想要!”

“马奶酒要凉了。”沈徵清浅制止崔蓁的话。

崔蓁却似被当头棒喝一般,到了嘴边的话又都转了回去。

“你来找我,可是瞒着博士?”沈徵换了话题问道。

“啊?”崔蓁这番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她挠挠头。

她本来以为,沈徵作为质子,最多是受到大梁人的嫌恶。

可如今她才知道,他在这个异国皇城,活得竟这般如履薄冰。

兄弟间的横亘相杀,国与国的对弈相博,他顶上一直悬着一把刀刃,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

这般算来,如今沈徵的事情比之她的要重要许多。

那兰心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可是青夕的事情有了线索?”倒是沈徵先开口。

“我···”崔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麻烦他,她垂了没说话。

“前几日,叔蓬说你家大娘子放了兰心身契,准她回老家去了,叔蓬便派人跟了过去。”沈徵声线起伏不大,“那兰心本是云州人,可谁知在回云州路上,那马车摔下悬崖,车夫与那兰心皆不知所终。”

“什么?”崔蓁一拍几案,“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冯丞派人作了手脚!”

沈徵额首:“想来也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崔蓁颓丧地弯了身:“这条线索又断了。”

她暗自懊恼,那自己如今是白白跑出来。

沈徵看着少女凝重的神色,他的思绪却稍稍有些转远。

昨日刘松远也坐在崔蓁那个位置上,半依着矮塌,他挑着桃花眼,眼波含水悠悠道:“兰心的线索虽然断了,但钱塘那里,却有别的发现。”

“钱塘?”沈徵听闻,不解问,“钱塘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小朋友今天也有点可爱(被气太久了,要可爱一下)

☆、紧张

“冯家曾赶出过一个叫凝秀的侍女,据说曾是冯丞的女使,后被人发现与冯家三郎有私,被冯家大娘子行了家法撵了出去,之后没几日,在一破庙里发现了她的尸身,据说后来仵作验尸,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刘松远语气里似有遗憾,随后又低头抿了口茶,“明成,这茶有些冷啊。”

沈徵并不理他的抱怨,只是继续问道:“那又如何?”

刘松远倒是换了姿势,一手撑着案面,面带狡黠凑近道:“我派人四处寻其中线索,倒是运气好,被我发现这女子竟还有一同胞妹妹,如今也在临邑城中。她说当初其实是冯丞诓骗她姐姐,答应给她妾的身份,要她用自己被轻薄的事情设计陷害冯家三郎,可事后,冯丞便翻脸不认人,那女子才落得那般境地。”

“所以呢?”沈徵听着不为所动。

“明成啊,你还真是任何八卦由你听着,眉毛都不动一下。”刘松远有些丧气。

“继续说。”沈徵垂眉,自顾自倒了杯茶,“你若好好说话,或许那孟姑娘还能多看你一眼。”

“明成你这!”刘松远有些磕巴。

接而认命低头道:“那冯家三郎百口莫辩,被冯家主君打了好几板子,这冯三郎一气之下,独自一人去榷场做买卖,如今也算有了些家当。他与我家有生意来往,与我阿兄也算是有些交情,听说再过几日就要来临邑暂住一段时间。”

“你说说,这冯丞的手段,是不是与如今在崔家做的那些事有些相似?”刘松远挑了挑眉。

沈徵端起一侧的茶盏,低头微抿了一口,他并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刘松远不解,他走下矮塌,靠近沈徵,“明成,我以前觉得,你性子温和,痴迷丹青,别的事毫无在意,如今倒是觉得我有些看错你了。”

“你倒说说是哪里看错了?”沈徵微微抬头,他清明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几分有些好奇。

刘松远倒是一笑,站直了身:“咱们小崔绝对想不到,她平日里看着乖巧羞涩的小郎君,其实憋着一肚子坏水呢。只是往日里这位小郎君,不屑用那些心思罢了。”

沈徵倒也不反驳,他又抿了口茶;“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已经不是那个刚入临邑的天真孩童了。”

“也对,自你来了这临邑,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经历不少,若天真依旧,怕也是不合常理。”刘松远似自顾自感慨一番。

他其实有些佩服沈徵,虽嘴里这般说着,但他知道,沈徵始终都是心底澄澈,不蒙尘埃,而能做到这番,实属难得。

如果是他站在沈徵的身份境地,还要做到不怨怼,仍守一颗赤诚之心,他刘松远绝对做不到。

“明成,我知晓你的心思,青夕的事情,其实我们能从中再找到突破实属不易。”刘松远不再打混,语气珍重了许多。

“但不妨咱们换个思路,既然有冯家人,那便让冯家人自己去处理。”刘松远松了松筋骨,“倒时,咱们从中再掺和点就是了。”

“阿徵,阿徵?”沈徵听到崔蓁唤他。

他才回转了思路。

“你怎么了?”少女有些担忧。

“无事,如今夜深,你今日可还要回崔府?”沈徵问道。

“不去。”崔蓁毅然而然否定了这个提议,“那王祁今日在我家吃酒,我要是现在回去,指不定被恶心死。”

“阿徵,你今天能不能收留我啊?”崔蓁亮晶晶的眼神递了过来,像是湿漉漉的小狗请求收留。

沈徵脸一发烫,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声音有些细微的煽动:“好。”

“今日你暂且睡在这里,我再找人给你加点炭火。”沈徵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阿徵。”身后崔蓁唤了声,与那日他从崔蓁房里离开时,她唤他的声音一样。

带着些少女特有的小转音。

沈徵转过身。

“阿徵,能不能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崔蓁把双腿蜷起来,她把头托在膝盖上,微微上仰,湿润的眼睛里有水汽,楚楚可怜望着少年。

见对面的少年不说话,崔蓁咬了咬下唇,有些颓唐地低下头。

她知道按着沈徵这般正经的性子,又是这大梁封建社会里养出的小郎君,自己提的要求,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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