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这墓碑上,上面写着的立碑者并非亲戚,而是街坊邻居的名字,可见屠夫他们这一家子已是没有别的亲属了。
那来此祭奠亡人的究竟是谁?
我脑子里忽然涌出来一个诡异却合理的解释,会不会是埋在这里的两人中的一人,他在祭奠亲人。
那也便是说,有一人还活着,他模仿作案,是为了他家人的死而在报复。
不待我将其说出来,公孙韫他们也猜想到了这点,大家伙都想到一块了。
既然如此,如今便只需验证这一点了,有一人假死还活着,那棺中的尸体必然是假的。
我从前坏事做尽,挖人家祖坟什么的也算是常事了,因此我第一反应便是直接开刨。
公孙韫见状却是将我拦了下来,“师妹,我们未经过主人同意,这样冒然挖坟是否不妥?”
“主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而且我们不告诉别人,便谁也不知道此事了。”在修士眼中这么做确实不太好,但未料到浮玉竟站在我这边。
听着他这话,我不由得想起那个从不按规矩办事百无禁忌的浮玉。
我猛然回头看过去,却见他脸上还是那纯挚和善的笑容,提着的心便又放了下来。
“不问自取视为偷,就是偷的尸体也算是偷吧!”徐清远一派正义凛然的姿态,站在了公孙韫那边。
我们这队伍里半数人都不同意,我也不好再继续挖下去了。
公孙韫思虑片刻后道:“这里的主人虽已不在了,可临湘县内之事皆归县令大人所管,我们还是先去问过县令大人为好。”
这样虽会耽误些时间,但按规矩来确实该这么做,于是我们又打道回了县令府。
向门口衙役说明来意后,他们进去跟县令大人通报了一声,随后便将我们领了进去。
“魏宁哥哥,你明日就要上京赶考?”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明日再不去怕赶不上会试了。”
还未进屋,我便听到里屋传来的对话,似乎是梁诗诗跟她的什么魏宁哥哥。
“你们来了!爹爹,这是偶尔路过我们临湘县的几位道长,女儿不忍心看您整日愁眉苦脸,便托他们调查这桩案子。”
似是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梁诗诗率先走出来迎接。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和婉女声,我确定这人就是梁诗诗,然而当我再见到她时,我立在原地久久无言。
眼前这个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是谁?
我严重怀疑之前我看到的那个一身灰衣短打鸡窝头的梁诗诗,只是我做梦见到的人。
这差别之大,不能说是一点都不像吧,只能说是毫无关系了。
现在若有人站出来跟我说,眼前这人是梁诗诗的双胞胎姐妹,我肯定信了。
我身旁他们仨大概也是与我一个想法,惊讶的愣在原地,倒是心直口快的徐清远脱口而言。“你…你是梁诗诗?”
“正是小女,道长有什么事吗?”梁诗诗仍是温温柔柔的说道。
“不对啊,之前那个又丑又脏的……”
徐清远话还未说完,梁诗诗眼神瞬间如刀一般飞了过来,脸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仿佛在说你小子要是敢再说一句我弄死你。
与凶狠神情不同的是,她语气仍旧十分和婉可亲:“道长,你在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徐清远似被她这气势吓到了,忙改了口。
“诗诗,快让道长们进来吧!”闻声县令大人也走了出来,梁诗诗顷刻间变了脸,又成了那个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
进屋后,我们将来此目的悉数告知他们,县令大人虽说当年验尸下葬之时他都是在场的,但此事关乎全城百姓的安危,他便还是允了我们的请求。
但此时已近晌午了,临湘这边的风俗不许午后开棺,说是容易引来祸端,所以便约定了明早他派人与我们一同去开棺。
县令大人热情好客,留我们一行人在他府上用膳,还为我们备了房间,这样晚上便不用再去挤客栈了。
但用过晚膳后,我还是以落了东西在客栈为由,独自回了客栈。
因临湘县每次出事的都是男人,他们便也没有太担心我,由着我自己去了。
来到客栈后,我借口找东西,回了原本住的那间屋子,装模作样翻找了一遍,才说道可能东西是在县令府上。
店里的小二听到我这话,忙停下好奇问道,“客官,你们怎么还能住到县令大人的家里?”
“我们还不是为了查案子吗?明天跟县令大人约好要去张屠夫家……等等,这事他们还不让说的!”说着我忙捂住嘴,一副慌张的模样。
“张屠夫?哪个张屠夫?客官你别话说一半呀,你信我,我这人嘴紧实的很,绝对不会跟别人乱说的!”
瞧他诚恳忠厚的模样,我便小声道:“这张屠夫是临湘县最早的犯过这种案子的凶手,我们查出来这些年犯案的凶手很可能是张屠夫的家人,所以我们明天要去开棺验尸,那埋着的两具尸体肯定有一具是假的!”
小二似乎了解一些案情,有理有据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这张屠夫的儿子了,张屠夫当年力气大的能徒手捏断人的脖子,他娘子应当没有这么大力气,他长大了的儿子倒是很有可能。”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明天要着重检查他儿子的尸体,仔细看看是否有假。”跟小二闲扯了几句,我便按原路回了县令府。
跟他们几个打了招呼后,我假装太累先回屋睡觉了,随后变成游尸离开了房间,我没有生息动作又迅捷,并未让人发现。
待我到张屠夫家时还算早,我一边埋伏在这里,一边猜想着待会来的人会不会如我所料是那个小二。
今日我仔细想了想,为何每次外面来人查案时,凶手总是毫无动静,而有外来的男子来此喝醉了酒,却又刚好能被凶手撞上。
这只能说明凶手其实一直就在这临湘县城里,而且他还身处一个消息灵通的地方。
☆、溺水,轻薄
而城内商铺大多关了门,若说消息最灵通,当属这城内唯一的客栈了。
凶手若是客栈里的客人,久久留于此地,难免惹人怀疑,但若是客栈里的小厮帮工,那便能很好的隐藏身份探听消息。
这便是我今日这般行动的缘由,捉贼需捉赃,打草勿惊蛇,我便谁也没告诉,独自展开了计划。
今日的重点不是抓到他,而是确定是否是他。
在这猪肉铺里藏了将近两个时辰,临近午夜子时,明月被浓厚的云层覆盖,我等的人才终于出现了。
我现在能随时变成游尸,谁也不是我的对手,按理说该害怕的是来人才对。
可不知为何,我心里涌上阵阵怯意,或许是因为现在这幅夜空与我前世灰飞烟灭时的看上去如此相似。
凶手就在眼前,绝不能半途而废,我心中强自镇定道。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针,我猛的朝着那蒙面人扎去,他毫无防备恰好被我刺中了手臂。
我在银针上涂了毒,明日他的整只手必然肿的不成样子,如此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许多了。
既然目的已达到,我的任务便也完成了,正当我打算功成身退时,一股惊人的力量从背后袭击了我。
那人明明还离我这么远,这里也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息,我猝不及防的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推了一把,随后径直落入了井中。
本以为许久无人居住的院里,这井早该成了一口枯井的,然而当我坠入之后才发现,这井不仅有水而且还深不可测。
坠入井中的刹那我从头到脚都被井水给包围了,大概因为还是游尸状态,我的身体不断往下沉去。
恍惚间我又记起了从前被人淹死在水中的画面,对于水的畏惧感渐渐涌上心头,与此同时一股窒息感慢慢向我袭来。
当我感受到冰冷刺骨的水温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游尸状态了,原来现在的我只要落入令我畏惧的水中,就会自行变回人的身体。
虽已活了几百年了,可我从未学会游水,也未曾克服过对水的恐惧,只因从前的我淹不死也无需学这个。
难怪之前总觉得心慌胆颤,是因为对危险的到来有了预感吧。
重生回来这么多天,我头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悔意,明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却还是下意识把自己当成原来的惊蛰来使,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