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久日未曾进后宫,现今第一个便择了自家娘娘,再一想今日陛下似乎无甚不悦的模样,这内里的意味,自然是更加沉了几分
如今后位缺空,皇朝子嗣不丰,娘娘又是出生名声轻扬的世家嫡女,只要娘娘承了宠,那将来之事,可还大不好说。
殿外喜悦的气息几乎漫顶,秦艽儿不由得有些微微一哂,手腕上的力度不变,将最后一勾轻轻往上一提。
落纸云烟,笔墨横姿。
一个“妃”字写得极有风骨劲韧。
一旁的虞嬷嬷不由得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娘娘这簪花小楷写得可真好。”
劳是她这个老嬷嬷,也能一眼望出里面的酣畅洒脱,疏朗通透。
虔儿认真看字,也道:“娘娘的字同以前比起来,却实是更有大家之意。”
“是么,”秦艽儿拿起被墨水映透了的竹纸,微微垂眸,半晌却是一笑。
她将这张干透了的大字放到一旁,声音平缓,随意道:“将它收起来吧。”然后又在新的竹纸上缓缓落笔。
“是,娘娘。”虽是不解,虔儿仍是小心翼翼的将之收好卷起,放到空置的盒子中。
殿内微风轻轻,几人不再说话,便瞬间沉静下来。
半响,面容格外摄人心魄的女子收起了笔,“咔嗒”上好的紫毫同玉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艽儿微微一笑,“走罢。”陛下既翻了她麟趾宫的牌子,她自然是要准备一番的。
几人恭声道“是”,很快便跟着离开了。
只有床边的清风阵阵,将半湿的笔墨吹得“奏奏”发响。
只见其上仍是相同的“妃”字,可是其形,却大为不同。
——可谓风姿绰约,动人多情。
第14章 哄男人委实不易
夜幕高举,檐角蜿蜒。
“娘娘,该就寝了……”
端贵妃站在窗畔,捻着一只雪梅,半晌笑道:“青竹,你说,今夜该有多少人难以安眠?”
淳妃尚未入宫,便险些引起轩然大波,对于那些个一步一个脚印才走到如今地位的妃嫔小主,更是暗自不忿至极。
不过就是仗着家室好罢了,可这打谁家娘胎里出生的事,却是万万非人力所及。
他们便是嫉恨也无路。
可谁知,不过是个大选,竟入了陛下的眼,一举成为四妃之一,四妃之一!
这是何等的尊崇地位,放到寻常的世族主母,便是拍马也赶不及的。
若不谈这前事,都且再说,可这位贵女不过刚进宫没两天,竟勾得许久未入后宫的陛下翻了她的牌子。
简直是活活来气她们的,想她们也是书画双绝,能歌善舞之人,怎么就比不得一个刚长成的小丫头片子!
青竹心中极快的过了一遍,然后轻轻一瞥,主子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愉。
对于这个贵妃娘娘,说心里话,她其实总也看不透在想什么。
就如同现下。
青竹垂着头道:“奴婢不知。”
端贵妃意味不明的微微轻笑。
妆容华贵的女子喃声道:“得闲了这么些日子,倒是逍遥自在。”只可惜,这宫廷之内,最容易拥有的是“逍遥”,最难如愿的却是“自在”。
自在人,自如心。
皆是天下最不易之事。
景御帝换了身轻松的墨色长袍,待今日的政事处理完毕,才不紧不慢的离开。
虔儿接到了传话,快步走到女人的身边,轻声道:“娘娘,陛下已到了麟趾宫。”
侍女看着面前女子的模样,不由得又复问道:“娘娘,若是委实不喜那等繁杂的发饰,不若换个更加贵重些的步摇?”
虽这般也算不上什么不合礼制,可操心的小丫头仍是心下惴惴,觉得自家娘娘头一回侍寝,必然得慎之又慎才好。
自家娘娘的事,在忠心的侍女眼里便是天大的事情,估摸着再如何严苛,也不及心中的严谨认真。
小丫头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有老虎要来了呢——在虔儿心中,陛下比老虎可怕多了。
秦艽儿轻抚过零丁的琉璃坠子,垂眸一笑,还不曾说些什么,外面的脚步便已到了殿前。
秦艽儿微微一怔,然后弯腰盈盈一拜,声音在空寂的殿内如碎玉投珠,“妾身拜见陛下。”
换上寻常的墨色宫服,男人平日里盛极的面容减去了几丝冷冽。
然而眸光一扫却自然补上那份尊贵气势,这是久经上位的人,才有的气势。
女子穿着一袭玉色裙衫,头上的琉璃红翡珠粒相映成趣,不急不缓的抬眸望来,却带着强制掩饰,却仍下意识露出的几分羞怯。
男人不由得心情大好,走近今晚似乎格外害羞的女子,轻轻牵起她的手,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哄,道:“可用过膳了?”
——这可不是废话么,中午大半的吃食尽入你的腹中,我要是再熬到现在,可不是犯傻。
秦艽儿心下呵呵,面上却仍是含羞带怯的模样,方一触到男人的手,便是自然的一颤,下意识便想挣脱。
男人却没有放手,手腕反而微微用力,女子手腕娇柔男人不由得心神一荡,难得起了些心思。
对方虽没有使太大的劲,但却也一直不曾放手,只牢牢掌控住女子温软的小手。
他眸中笑意微深,轻声安抚道:“莫紧张。”
秦艽儿微微垂眸,匆匆瞥了眼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似乎害羞到了几点,耳根不自觉爬上一抹红意,适时微微垂头,道:“妾身不紧张。”
——又不是没上过,妖精打架而已,多来几遭早便习惯了。
秦艽儿心中嗤笑,不过倒也是想起来了,这男人其他不说,这方面还是稍稍可堪称道。
看这男人的模样,怕是今晚有的劳累,秦艽儿内心叹了一口气,决定先给自己补充点力气,以免到时力气不□□可丢人了。
景御帝牵着娇柔的女子,见她强制镇定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心中更是软上几分。
秦艽儿眸光似水,软软糯糯道:“陛下,您可是饿了,不若妾身再陪您用些糕点可好。”
男人看着她不好意思的微微偏开视线,于是了然笑了笑,牵着的手没动,一本正经道:“那便劳烦艽儿陪朕吃些东西罢。”
秦艽儿便起身想去唤人,不料扯了扯手没成功。
秦艽儿:“……”求!撒!手!
秦艽儿软软地摇了摇俩人紧握的双手,羞涩道:“陛下,妾身先去叫人传膳……”
她试探的露了露小爪子,娇娇俏俏地看着男人:“您快些放开妾……好不好?”似乎觉得自己这话力有不足,说到一半,又带上了点轻哄。
景御帝不动声色的露出几分笑意,然而男人却早有了打算,微微提高声音,“孟端,着人上些糕点来。”
孟公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恭敬道:“是,陛下。”
秦艽儿:“……”她简直无言以对,望着男人紧紧扣着的手,心下无比复杂。
呵,男人。
景御帝懒洋洋看着她,秦艽儿完美保持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羞赧,垂眸间步摇轻晃,在灯下更添一抹风情。
景御帝不自觉地思及女人在漫天的灯火下,那抹动人的醉态,既纯净又魅惑,男人不由得微微滚了滚喉珠。
秦艽儿越坐越不得劲,按理说这男人虽这时因着自己的常人难以企及的美色,却是对自己很难不生出几点“兴趣”,这是经过合理的考究,亲身体会的。
可说到底,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兴趣而已,不至如此罢!
秦艽儿内心隐隐发麻,面上还得保持镇定,好不容易瞥上一眼,便撞入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秦艽儿自然地低头,弯曲的睫毛微扑,好似经不起男人这样露骨的目光。
景御帝见状,眼中的笑意更加深沉。
秦艽儿觉得自己十分艰难,心道哄男人可真是不容易。
好在孟公公动作快,总算稍微解了些许麻意。
孟公公极有眼色,眼也不敢多抬,呈上糕点便恭敬的退下。
盘上的水晶糕点玲珑有致,不说手艺究竟如何,单凭这材料便非常人可得,秦艽儿不由得正的觉得有些饿了。
景御帝亲自拾起一块,指节分明的手上提着一个圆滚滚的小糕,笑容真切:“爱妃,你也且尝尝,看看是否还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