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我的夫君(50)

他的语气口吻,仿佛朔方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旁陪侍的张太守只得伏小做低的姿态,朝人讪讪而笑。

实际上皇帝派兵的信令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到达朔方,这位青寰将军不是不知道,而是宁愿装糊涂,来给一个下马威。

高宥冷眼看着罗颂,漠然道:“哦,是吗?我以为青寰将军日理万机,替张太守打理着朔方上下,又要稳固叛乱,定然是分身乏术了。”

罗颂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四殿下言重了。”他话锋一转,“不知长乐姐姐在京中是否一切都好?”

殷王府和长乐公主向来走得近,一个是皇帝同父异母,已经封了藩的王爷,一个是皇帝最宠爱的长公主,罗颂作为殷王幼子,自小却在京中长大,也算是在长乐公主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也正因为是长乐公主帮他在皇帝面前进言后,他就成了镇守朔方的青寰将军。

可人的心呐,从来都是不知足的,一旦得到了什么,他就会想着再往前一步,一步又一步,在欲望织笼起来的大网中,彻底沦陷进去。

罗颂问长乐公主,倒不是真关怀她好或不好,即便关怀,也用不着从高宥这里得知,不过是像开了屏的孔雀,偶尔向世人显摆着自己的羽屏,高高扬起头颅说:看,这就是我的靠山。

事实上在四皇子还是威风显赫的战神时,他跟在四皇子身后殷勤奉承的很,但这世道就是这样,当你在云巅之上,众星拱月时,那些星月又有多少是打心眼里敬服你,更多的不过是表面文章,当你从云巅坠落于泥泞之际,星月就能一箩筐的掉下来砸死你。

高宥对罗颂是没放在眼中的,这种将心机得意全摆在脸上的人,注定没什么大出息,拿长乐公主压他,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于是无声扯了扯嘴角,抬手命人将一个玁狁人带了上来,慢声道:“说来也巧,我们半道上碰到了一群劫掠镇村的玁狁人,正想打发人问问青寰将军,朔方以北是不是守备太松泛了些,竟然让玁狁人一路南下,跨过了武都。”

罗颂瞳孔收缩了一下,盯着那玁狁人看了一会儿,随即才笑道:“殿下难道不信我青军的实力吗,这玁狁人恐怕不是从朔方出去的,属下听闻高阙近来很有些异动,这玁狁人十有八九是从高阙沿着阴山山脉南下的吧。”

高宥点了点头,“我不过是随口一问,青寰将军也不必放在心上。”言罢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牵着缰绳,马蹄纷踏,绕过了罗颂,径自往城中去了。

在歇脚的馆内安置好后,仇副将狠狠啐了一口,“这个罗颂!也太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了,大冬天的阴山那儿早都结成冰了,他竟然能睁着眼说瞎话,说那些玁狁人是从高阙出来的!”

元易万分感慨道:“果真是人不要脸,树不要皮,当初在京城多乖顺的一个小子,怎么到了朔方没两年,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呢。”

仇副将一唱一和道:“这就叫小人得志,难怪他不回京城,在朔方当鸡头,比在京城当凤尾可显摆多了。”

恰好周蔻跨进来,话只听了一半,便问道:“什么鸡头?今儿个中午是要吃鸡吗?”

仇副将哈哈大笑,“对!得吃鸡!”

周蔻乐呵道:“那成啊,我用了午饭再出去。”她扯了扯一言不发的高宥,“我晌午后出去逛逛,要一块儿吗?”

刚歇下脚,还有诸事没安排打理,高宥一时脱不得身,只得道:“我待会还有事,你先带着萱花出去吧,我指几个随侍跟着你们。”

周蔻也不恼,一想到待会逛街有许多新奇的,心里就高兴,落落大方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先聊,我得看着人把箱笼行李搬下来放好。”

她一扑闪跑了出去,也不怕冷了,裙角繁密的绣花随风翻飞起来,活像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这临戎同京城是全然两个样,幢幢土房,座座垒塔,深红的砖瓦堆砌在檐顶上,摇风的纱织罗上有几个烫金的陌生字符,在街上行走的男女各异,有同她一样穿着褙子皮坎的,也有一身胡服,戴着圆帽的,就连小摊小贩的吆喝声都有好几种话交织在一起。

周蔻感叹道:“可真是热闹啊,要不是亲眼目睹,我真不敢相信大爻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萱花却道:“奴婢听说这儿临北不算什么,沿着阴山过去往西面走,那里更热闹呢,有许多西域人都是常年住在那边的,金发碧眼,不论男女老幼,个个肌肤白如凝脂。”

周蔻低头摊手,其实她很白了,但经萱花这么一描述,她又生出了自卑,“那我们这样的站在他们旁边,岂不是跟黑炭一样。”

萱花咯咯笑道:“皇妃如果是黑炭,那奴婢就是黑炭中的黑炭了!”

二人贫嘴几句,遂逛起热闹来,在临戎也不必担心语言不通,因为一个店面的牌匾上光字就刻了好几种,她们逛到了一家专卖珠宝簪钗的店面,发现这儿的首饰比大爻寻常见得更为新奇,滴翠上能攒金丝,红宝内能绘彩月,光一支珠花排笄,都能在圆润的珍珠面上刻了楼阁美人。

这得要多精巧的手艺啊!周蔻在四皇子府也曾带过不少好东西,其中不乏皇后赏赐的大内珍品,可那些和这个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世人都道皇宫里的都是稀世御物,但这小小的临戎城中,却有着能将御物比下去的好东西。

姑娘家一看到喜欢的就挪不开眼了,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只恨不得将这些全都收入囊中,恰时柜台下钻出一个圆脑袋,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道:“不知小店可有夫人中意的?”

周蔻登时被吓了一跳,抚着胸脯,看那不过一人高的柜台,那圆脑袋却比柜台还要矮上一大截,她吞咽了口唾沫,“你是店家吗?”

“回夫人的话,小的正是这家店的店家,叫图云。”

圆脑袋终于从柜台出来了,极矮极小,脚上蹬了一双绒靴,半截小腿还露在外面,简直可以说是不伦不类。

他笑得殷勤,手脚也麻利,但凡刚才周蔻摸过看过的,全都用锦盒包好,算筹打的啪啪响,没几下报了个数,“一千三百二十四两,我给您掐头去尾,您就给一千三百两好了。”

周蔻哦了一声,萱花从随身荷包中拿出两张银票子,“诺,这是一千五百两,你找个零头吧。”

图云笑纹愈发深了,接了银票从抽屉里翻零钱,“夫人可真阔气!”

他一说话,脑袋就跟着摇起来,那大脑袋按在小身子上,甭提多有意思了,周蔻稀奇道:“店家是倭刹人吗?”

图云道:“夫人说的不差,小的确实是倭刹人,倭刹善制器械,这雕花刻簪的手艺也是一绝!夫人今儿个看中的这些,都是才从倭刹运过来不久的新款式,市面上独一份呢!”

难怪能做出那样精致的首饰,萱花收了找回的零钱,图云又从柜台下重新钻出来,一脸神秘道:“小的见夫人不是寻常人物,刚才夫人看中的虽然都是不错的样式,但真要说配夫人这样的容貌气度,小的还有一件镇店之宝,保准夫人喜欢!”

大抵女孩子一听到镇店之宝这一类的,总是抵挡不住,周蔻笑道:“什么宝贝,请店家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吧。”

那图云忙不迭地从后面捧出一件鎏金镂空的冠羽,冠羽上缀满了极为罕见的孔雀蓝珍珠,其冠不过一眼,便能被它那熠熠生辉的色泽所吸引,就连萱花也惊叹出声,将这冠羽捧在手掌心中。

图云笑眯眯道:“夫人是识货的,应该知道这样好的珍珠不易得,更别提还是孔雀蓝的了,南边珠池每年所产也不过寥寥,这冠羽一向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寻常人买不起也戴不得,小的今日见了夫人,就知道这冠羽的主人要来了。”

周蔻不错眼地盯着那冠羽,“但不知这冠羽的价值几金?”

图云伸出一只手,两个手指头一晃。

周蔻迟疑了一下,“两千两?”

图云哎哟一声道:“夫人,这两千两哪儿能买得了这样的冠羽啊!”

周蔻瞠目结舌道:“那不然,还要两万两?”

图云听罢,摸了摸莫须有的胡须,“正是这个数。”

萱花顿时吓得将冠羽放了回去,“那我们不买了。”

周蔻绞着手指头,她心里实在想要,可两万两不是说能拿就能拿出来的,想来想去,只好忍痛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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