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就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但岐山王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这几年耗在京城不肯回封地,不就是抱着这个心思么,更何况还有太后护着他,他的确是有争皇位的资本。
周郁果然被哄好了,停了抽泣,不一会儿二人又如胶似漆起来。
周蔻全程背对着他们,连坐姿都不曾换过。
第19章 小翠
等到他们走后,周蔻这才长吁一口气,恪王妃若无其事喝着茶,只当什么都没听过。
自己的丈夫在别人口中,只能用平庸来形容,想必她心里不太舒服吧,周蔻想着怎么排解她一番,结果恪王妃先道:“四嫂嫂这位姐姐,还真是个人物。”
周蔻垂了眉眼,“我同她不太熟。”
何止是不太熟,说是有仇也不为过,周郁心里八成还记恨着她上回挨了三十大板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她们瞧见有个衣衫褴褛的姑娘,怀里抱着一座灵牌,不停地给来往行人磕头。
“行行好吧!只要一两银子,求求哪个好心人,让我能把娘亲先下葬了。”
看样子是卖身葬母,真是可怜,周蔻难免多望了几眼。
那姑娘像是看到了她,忙膝行上前,“这位夫人,求您行行好!将我买了吧!我能洗衣做饭,我什么都能做!”
周蔻吓了一惊,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温言道:“可我府上暂时不缺人。”
姑娘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我娘已经死了三天了,再不下葬尸身都要坏了,我只想给她添一副棺木,让她能体体面面的走。”
看来还是个孝女,周蔻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她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银锭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的分量,“呐,这个给你,去好好料理你娘亲的后事吧。”
姑娘接过银锭,磕头谢恩,“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周蔻赠完银两就要走了,哪知这姑娘又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夫人心善,对小萍有大恩,小萍做牛做马,也要回报夫人的恩情!”
这阵仗实在吓人,周遭已经有人涌上来看热闹了,周蔻往后退了退,摆手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这钱你拿着就好了。”
小萍执意不肯,“夫人是不是嫌弃小萍脏。”
“没有的事,只是...”
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蔻不想引人注目,撑了撑额,想到府上多一个人做活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奈之下,只好将人给带走了。
皇妃出去一趟领回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姑娘,萱花和莺草心里都犯着嘀咕。
尤其是莺草,年纪轻沉不住气,看着那小姑娘刚到府上,就贴上去一直献殷勤,唯恐皇妃‘移情别恋’,对小萍可谓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哪儿都不顺眼。
从帘内退出来,廊下她捏着鼻子对萱花道:“姐姐,你瞧瞧她那一副巴结相,简直比花楼的姑娘还活络!”
萱花颦眉不语,待到无人时私下悄悄问周蔻,“恕奴婢多嘴,那位小翠,皇妃是在哪儿碰到的?”
周蔻将在路上遇到她卖身葬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有几分唏嘘,也有几分苦恼,“人是个可怜人,很有孝心,我当时没想过带她回来的,但见她一直要跟着我,又想她一个姑娘家,无父无母的,往后日子也艰难。”
萱花思忖着道:“皇妃心善体恤是好事,但这小翠到底来路不明,留在身边也不安心,总归得找人摸清楚她的底细,皇妃若放心,奴婢就将这事安排下去。”
周蔻心想查查也好,便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上回进宫,皇后给了她两个御厨,府上自此吃食就翻了个新,周蔻每顿食膳都能看到辣子,她又惯爱吃这种,但今日用膳时,总想着恪王妃和她说过的话。
恪王妃说四皇子最不喜辣,淮溪君说四皇子最不喜苦,到底哪个才是对的呢?
她想了想,披了件薄帔,打算去竹居一趟,问个清楚。
刚要出去,小翠收了衣裳进来,见周蔻要出门,便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前道:“皇妃要去哪儿,让奴婢跟着伺候吧。”
眼前的小翠洗尽尘灰,换了身干净鲜艳的衣裳,和在大街上看到时截然不同,眉眼间颇有几分盈盈之态,刚来没多久,就能自如以奴婢相居,手脚很是勤快。
勤快原是好事,可初来乍到就如此勤快,难免就会让人不自在了,周蔻刚要说不必,小翠便已经贴上来搀着她的手,“皇妃小心脚下。”
周蔻抿了抿唇,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朝竹居去了。
天边笼罩了一层稀薄的金黄,暮色渐沉,两道的灯一盏盏点亮,远远望过去,竹居在这将夜时分,显得格外寂静。
寂静到,仿佛没有人一般。
小翠望着竹居,眨眼问道:“皇妃,这是什么地方啊。”
周蔻慢慢挣脱她的手,“这里头你不能进,就留在外面等我吧。”她顿了顿,添上一句,“若你还这么顽固,恐怕有命进去,没命出来,这事我做不了主。”
竹居在皇子府是另一方天地,寻常下人别说进去了,就是靠近都有可能会引火烧身,周蔻可怜小翠身世,但四皇子若知道了,是不会可怜的。
果然,小翠听闻后白了白脸,不说话了。
周蔻满意转身,独自进了竹居,落溪斋同她上回来时什么不一样,雅亭小院,种了很多修竹和兰花,她推开木门,喊了一声‘淮溪君’,但久久无人回应。
难道人不在吗?或是睡着了?
门是虚掩着的,稀稀落落一道帘珠后,几折木屏将内间遮了七七八八,周蔻走了进去,先看到桌上放着一只面具。
正是四皇子戴的那只。
周蔻心中一紧,难道四皇子也在里面,她掉头正要离开,迎面又撞上了回来的淮溪君。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闪过了惊讶。
第20章 你说我啰嗦
不过一瞬,淮溪君的视线越过她,调到了桌上的面具上。
敢往他这里闯的,她还是第一个。
很快,他又挪开了眼,瞥了一眼她,冷冷清清道:“你来干什么。”
周蔻见他的态度不似从前,心中莫名打着鼓,低下声音道:“想来问你一些事的....
她回头看了看内间,“今日是不是不方便?”
她和淮溪君之间虽然清清白白,但架不住人瞎揣测,四皇子若是真在里头,见到自己这个时候来找淮溪君,恐怕要多想,若以为她染指了他的人,自己往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在周蔻心里,依旧是将淮溪君和四皇子凑成一对的,她占了个名分,但却是没有半点归属感,成人之美这种事情,周蔻是愿意做的。
淮溪君知道她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未置可否,顺着她的话往下道:“出来问吧。”
这么一来,周蔻更加是认定四皇子在里面了,至于四皇子为什么不出来,大抵是现在的他摘了面具,不太待见她吧。
女孩儿家心思单纯,想到一就是一,从不会拐了弯去琢磨里头的弯弯道道,她因知道四皇子在里面,连坐姿也都端正了不少,手搭在膝前。
淮溪君倒了杯茶给她,周蔻接了,慢慢小口啜着。
“要问什么?值得你特地跑这一趟。”
周蔻放下茶盏,眼角余光往屋子那头悄悄一过,声音也比平时更小,“原是今日恪王妃邀我出去,闲话间她同我说,咱们殿下是不爱吃辣的,往前去皇后娘娘宫里,用膳一点辣子也不能有,我记着上回你同我说的是殿下不爱吃苦,便来想问问你,是更不爱吃苦还是更不爱吃辣,皇后娘娘拨来的御厨惯爱做辣,若殿下真是不喜欢,往后就不让他们做了。”
她顾着四皇子的口味,也心中拿不准主意,想着御厨来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四皇子若真是不爱吃辣的,岂不是平白无故遭了许多罪。
淮溪君垂眸斟茶,他静下来的时候那风姿,同院中那一丛丛幽兰一样,褪去几分艳色,寒碧高质,皎皎脱俗,他一面看着注满的茶汤,一面悠声问道:“恪王妃?”
晚风夹杂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头发,周蔻捋了捋鬓边碎发,点头应道:“是啊,恪王妃健谈热络,我同她很有几分投缘。”
投缘?淮溪君听了这话,心里直发笑,天底下哪儿有无缘无故就投缘的人,这姑娘还真是遇上一个人就露了根底交了心,没点心机城府,也不知她是怎么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