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众人的目光里都藏着些许鄙夷,落在她身上。
江静妤脸色一白,强撑着面上温婉的笑意,心里早已经咬牙切齿,“我送了郡主一副自己亲手绣的刺绣,让姐姐们见笑了。”
蓝衣女郎顿时娇笑一声,拉长了音调重复道:“刺绣呀,妤妹妹可真是心灵手巧,连我府上的绣娘都比不过妹妹的手艺呢。”
这话的讽刺意味颇浓,话里话外的,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言外之意,嘲笑她出身低微罢了。
却无人出言解围,反倒是看热闹一般看着她。
江静妤的脸色白了又白,内心恨意汹涌。
她是庶女出身,所以不配跟她们这群人站在一起,如此场面总是发生。
安平郡主自然也听出了她们的嘲讽,虽然江静妤确实救过她,但她打心底里也是没怎么瞧得上她,只不过看她心思剔透,说出的话她爱听,才让她留在身边罢了。
安平郡主摆摆手,不耐烦道:“一件贺礼罢了,什么样的稀奇珍宝我没见过,有心便好。”
见她有些烦了,旁边的贵女们连忙住了嘴,生怕惹她不快。
瞧着她们不敢多言的样子,江静妤心里又痛快了几分。
总有一天,她会坐到最高的位子上,让她们再也不敢轻视她半点。
她面上仍是温婉清秀的模样,唯唯诺诺地开口问:“轻歌姐姐还没来么?”
她话一出口,轻轻松松便将众人的心思引到了别处,有人四下张望着,在人群中搜索起那抹倩影。
没来。
那样姿色出众的人,又怎么会淹没在人群里。
安平郡主也扫过一眼,挑了挑眉,阴阳怪气道:“呵,唐家大小姐还真没来,怎的还让本郡主在这候着她不成?”
刚刚无论她说什么,总会有人接话。
唯独提到唐轻歌时,四下无言。
丞相府家的嫡小姐,摄政王未来的王妃,在场的除了这个受宠的郡主,没人敢随意编排造次。
尤其是那年宫宴上,唐轻歌还让郡主都吃了瘪。
两人结了梁子,哪边都得罪不起。
四下沉默间,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前头的宫女小厮领着路,后面跟着一道倩影映入众人眼帘。
看清她一瞬,众人呼吸皆是一窒。
整座园子里,除却安平郡主身上的艳色,还多了一处。
她也是一袭红裙,薄如蝉翼的纱笼罩在外,衬得她的肤色极为白皙,身形窈窕,艳而不俗。
她的妆也上的浓烈,一双杏眸被勾勒得细长妩媚,没了从前那种端庄温婉的气质,反倒更多了几分贵气自如。
别人害怕犯的忌讳,她全然不顾。又或者说,她根本不屑。
一身红裙凸显出的姿色和气度,竟硬生生地把中间的郡主压了下去。
安平郡主将众人惊艳的目光尽收眼底,一股火气升起,气得一张俏脸都微微扭曲起来。
明明她才是主角,唐轻歌算个什么。
她忍不住那股怒火,也不顾及皇室颜面,直接开口喝道:“唐轻歌,本郡主的生辰你怎敢如此迟来?你根本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是不是?”
对着她的怒容,身旁的贵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的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江静妤微微笑着,眼里闪着妒忌,还有一股扭曲的痛快。
唐轻歌的目光落在安平郡主身上,心里连连叹气。
这安平郡主一见,怎么才这点段位。这才刚开始就找茬了。
唐轻歌浅笑盈盈,字字珠玑道:“郡主,轻歌可是半分没迟,名帖上写的时辰,轻歌按着郡主吩咐的时间来,还有错了不成?郡主可别将这么大一顶不敬的帽子扣在轻歌头上。”
她话说得不卑不亢,她确实没迟到。其他人都怕来迟,所以都提前到了,她掐着时辰来的,自然挑不出错处。
安平郡主恨恨地瞪着她,在心底骂道: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明明以前还是一副任人拿捏的样子。
安平郡主的胸口气得不停起伏,怒道:“那你为何故意穿一身红衣来,存心来膈应本郡主,该当何罪?!”
这可真是冤枉了唐轻歌。
她还真没幼稚到这种地步,存心拿一身衣裳气她。
虽说早晨银翘也劝阻过她,可唐轻歌就瞧着这身新衣裳好看。
既然她想了,那就没人能阻止。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唐轻歌表情十分无辜,“郡主误会了,轻歌确实未曾听过,宣国有郡主生辰,旁人不得穿红衣这道律法。”
过生日就自己穿红色,别人穿白色,奔丧吗?
脑子怕不是有点毛病。
唐轻歌嘴角抽了抽。
旁边的人都看愣了,唯有安平郡主浑身被气得发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一个年纪略长的嬷嬷匆匆赶过来,不知道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才让安平郡主忍下了那股火气。
安平郡主脸色铁青,艰难地吐出一句,“今日是我生辰,且先不与你计较。”
唐轻歌依旧笑吟吟的模样,气死人不偿命道:“多谢郡主宽宏大量。”
看着她的样子,安平郡主狠狠地咬紧了后槽牙,只得拂袖离开,吩咐了句:“开宴。”
随着她的离开,园子里的气氛一下子都轻松下来。
一众贵女成群结队地往宴席的地点走,都止不住地回头打量着唐轻歌。
旁人都是结伴而行,唯有她是孤身一人,却丝毫不显得凄凉。
她缓步走着,发髻间的那支流苏步摇跟着她的步伐一同摇曳生姿,像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一样悠然淡然。
她微抬着下巴,露出一截纤弱白皙的天鹅颈,明明姿态极为闲散,一股傲气油然而生。
旁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像恍若未觉一般。
唐轻歌确实不知道她刚刚的所作所为震撼了多少人。
她认真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在心里盘算,以后她得有多少钱,才能也买下一座这样的院子。
殊不知,在身后的人眼中,她才是那道绝色的风景。
陈子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道红色的倩影,转头问身边的人:“那女子就是丞相府中的千金,轻歌小姐?”
身旁的男子了然一笑,拍了拍这位年轻的状元郎的肩膀,“唐家小姐可是京中头一份的美人,你在宜州未曾见过吧?”
陈子昂的耳根红了红,微笑答:“如此特别的女子,子昂确实从未见过。”
他确实未曾见过如此伶牙俐齿又盛气凌人的大家闺秀。
她的傲气偏偏又不令人生厌,反倒让整个人都活色生香起来。
看见陈子昂的目光,男子立马看出来他的心思,心中连连叹气。
他连忙凑到陈子昂耳边,低声说:“你初来京城,有许多事不知。这轻歌小姐可与摄政王的未婚妻,不是你我能肖想的。”
陈子昂一怔,目光暗了暗。
下一瞬,他又感激地笑了下,“子昂知晓了,多谢宋兄。”
不愧是最年轻出色的状元郎,清醒识时务,宋礼欣慰地拍拍他,“走吧,我们快些跟上去。”
陈子昂微微颔首,抬脚就要跟上去,脚下却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
他移开脚,只见一只精致剔透的红玉耳坠,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第9章 子昂 生辰宴上倒是没再多生出什么事端……
生辰宴上倒是没再多生出什么事端来。
安平郡主高坐在主位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唐轻歌的位子被安排在了一个有些偏僻的角落里。
皇帝中途也来了一趟,据说是专程给安平郡主送生辰礼来的,又因为政务繁忙,只呆了半刻便匆匆起圣驾回宫了。
此举可谓给足了安平郡主的面子,看得众人纷纷在心底感叹,安平果真深得陛下宠爱。
皇帝来的时候,唐轻歌也远远瞧了一眼。
不过三十而立的年纪,长相俊朗谦和,与宣钰有八分相似,却面如枯槁,脚步虚浮,哪怕极力掩盖着病容,明眼人也能看出他早已病入膏肓。
唐轻歌都不用回忆书里的内容,也能看出他没剩多少时日了。
他病逝后不久,宣钰就会即位。
一想到宣钰,唐轻歌的心一紧,四下环视了一圈,却没看见他的身影,这才松下一口气。
皇帝离开后,众人立刻围上去簇拥着安平郡主。
觥筹交错间,气氛好不热闹,唯独只有唐轻歌自己一人坐在角落里,身旁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