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44)

作者:顾青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见她这样粗里粗气,怎么都不满意,也不客套,直接问:“你说你是来要字据的?”

谢奚也不在乎她什么态度,毕竟是债主,态度差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钱我今日带来了,夫人将我的欠条和张闻的字据还我就行。”

柳氏不相信她这么快就凑够了一万贯,这简直不可能。

谢奚以为她不愿意,斟酌道:“或者夫人可与陆伯商量一二?”

柳氏思绪复杂的看她,气氛突然就安静了,谢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催了。正僵着,结果陆宗元因为就洒在了衣服上,回来换衣服,进门就说:“快给我拿身……”

被坐在厅里的谢奚哽住了,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了。

柳氏忙起身,谢奚起身客气的行礼:“陆伯,我是谢脁的女儿,今日来是谢伯父当日的恩情。”

陆宗元被她这样正式夸的老脸都红了,忙道:“快不必,我和文朗把酒言欢的知己,怎可这样说。”

谢奚一听他这样上道,赶紧说:“今日我备足了钱财,伯父不可推辞。家里仆人整日慌张,我带着张闻的字据回去销毁,也好宽他们的心。”

陆宗元一时拒绝不了,柳氏虽不喜欢她,也知道利害,扯了扯陆宗元的袖子。

谢奚见夫妻二人迟疑,忙说:“这万贯不是小数,可是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家财。倘若谢家下次有难,我怕是还会叨扰伯父的。千万莫推辞。”

她可不能被人退回来,万万不可背那种为了一万贯退亲事的臭名声。

陆宗元推辞不得,最后叹气:“那好吧。”

气的柳氏狠狠掐了他一把,疼的他惊叫了一声。

谢奚只当作不知道。

等陆宗元去书房拿字据的空隙,谢奚和柳氏说:“夫人若是能想一个体面不伤和气的说辞,这亲事,我定能如夫人的愿。”

柳氏惊疑的看她,简直被她搅糊涂了。

陆宗元原本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又一想,这是父亲定下的亲事,大概是出不了错,就释然了。

将谢奚曾送来的借据和张闻的字据给她。

叹气道:“你父亲可有消息了?”

谢奚:“暂时还没有,在着人打听。我相信他定能平安回来。”

她现在说这种话的时候,特别得心应手。

可能撒谎撒多了,就说话特别的顺畅了。

她带着女婢和仆妇去外面马车上取钱,人一出门,柳氏就皱着眉抱怨陆宗元:“郎君怎么能随意就还给她呢?”

陆宗元不解的问:“她带着钱,来换字据,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柳氏又不能说她已经打算将那一万贯撒出去,替三郎换了谢家这门亲事。

陆宗元宽慰道:“莫要生气,这些家小女娘也不容易,一人顶立门庭,也是有些智慧的。”

柳氏才不稀罕她有没有智慧。陈家的陈于敏,步步都透着闺女风范,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言语斯文。谢奚和她简直不能比。

等将金条交给仆妇,谢奚也懒得回去了,和那女婢嘱咐:“去园子里和谢家姑姑说一声,就说我在外面等她。”

这趟差事总算是完成了。

按照她的想法,柳氏大概心思要活泛一段时间,才能想到既要脸又不伤和气的好办法,这些就不用她操心了,只要静静等着退亲就可以了。

谢奚的信到崔邺的手里,他人已经在贺赖部了。

自金城到达凉州,商队在凉州停留了一日,阿骨勒带着人来接他们。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阿骨勒了,因为之前在伊州停留了很久,他们这次归来带回来很多伊州的葡萄酒。

崔邺尝了葡萄酒后,笑说:“这些不卖,都给我留着。”

阿骨勒生的魁梧,蜜色的皮肤,严肃的时候人显得格外凶狠。

听了他的话居然笑起来,问:“郎君可是给小娘子们留的?”

段冲插话:“郎君定是有了心上人。”

崔邺由着他们起哄,并不解释。

阿骨勒佩服的说:“郎君确实该成家了。”

崔邺问:“你父母怎么样?”

阿骨勒凶狠的脸憨厚的一笑:“挺好的,总是问起郎君怎还不回甘州。”

崔邺忘了眼窗外,淡淡的说:“等这次回来,下次定去甘州。”

他只说了去甘州,没说去看谁。也没说和谁去。

进了凉州城,就不能不去见崔程,他给几个人安排好行程,嘱咐道:“你们后日一早出发,进了山不要逗留,进了贺赖部在马场等我。我最迟两日后就来。不可冒进,若是有什么变故,舍财救人,明白了吗?”

阿骨勒保证:“郎君放心,阿骨勒用命起誓,定保人货无恙。”

崔邺拍拍他肩膀,严肃的说:“货丢了无所谓,人一个都不能给我丢了,听见没有?”

阿骨勒听的眼睛泛酸,郑重的点头。

第38章 三十八 崔崽在凉州

崔邺也体谅这群人辛劳, 明日休整一日,就放开了放他们喝,西北的烈酒, 他以前根本一口都喝不进去。

长这么大, 也没有喝过多少烈酒。

刚在河西道上混的那年, 冬天仿佛冻到骨头都是僵的, 只有喝了烈酒,才能感觉胸膛会暖起来。渐渐的喝的多了, 也就习惯了。

他看着挺拔偏瘦, 像个翩翩佳公子,但是性格极豪爽, 酒量也极好。

段冲今年二十七岁, 十几岁的时候娶了一个老婆,但后来病逝了。这些年一直一个人, 因着尝了口葡萄酒,唾弃道:“这等甜腻腻的酒,还是让郎君留着给心上人得了, 咱们就喝这烧刀子。”

阿骨勒好奇问:“是长安人吗?”

崔邺由着他们闹惯了, 哄笑声中淡淡说:“不是。”

不知谁说了句:“闺阁里的小娘子, 和咱们西北的婆娘不一样。”

崔邺听的笑了声。

一群人喝到半夜,最后清醒的只有崔邺和阿骨勒。

两个人一人一口, 喝了一晚上,但是都没醉。

阿骨勒提醒他:“郎君,为何非要这个石斛进草原?”

阿骨勒还不知道,马场快被崔程掏空了。

他只说:“我急需要一批马。”

阿骨勒皱着眉,问:“可是贺赖部的马场出事了?”

他看了眼阿骨勒:“我把私章给了父亲,凉州备战缺战马。”

阿骨勒立刻就明白了, 还是觉的可惜,崔程带着两个儿子,在凉州地界里算是土皇帝,他第一次认识崔邺实在伊州,那时候的崔邺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但是人极聪明。

当时伊州的回鹘人内乱,崔邺凭本事愣是从中赚了一笔刀尖上的钱。

他们一家在回甘州的路上遇袭,崔邺只带着几个商队的人,拼死保了十几个妇孺老弱。其中就有他的父母妻儿。

崔邺当时挨了一刀,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是凉州刺史崔程的儿子。

这些年,见他也不图功名,跟着他们这帮粗野莽夫厮混,毫不介意。大概也猜到他在家里不受重视。

越发的替他不值得。

崔邺瞧了眼阿骨勒,见他面色不忿,笑了声,毫不在意的说:“阿骨勒,永远不要为了财去拼命,钱没了可以再赚,马场送给他们也无妨,只要他们能挡得住突厥人的铁骑,就是十个马场我也舍得。可若是河西道破了,再多的钱也没用,到时候不知有多少人会遭殃。只要他们守得住,就有咱们的钱赚。你要明白这笔买卖,咱们稳赚不赔。”

阿骨勒听着他这样浑不在意的说笑,但是心里不是滋味,郎君这个人,和其他人不同。

他赚钱的能力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好的,但也是最不惜财的一个人。

崔邺见他不吭声,也不劝,抿了口酒说:“去睡吧,这帮人我照看,你们明日休整一日,后日一早出城,我就不送你们了,若是城门口有阻拦去找老宋。这帮人,我就交给你了。别给我丢了。”

阿骨勒立刻说:“郎君放心。”

厢房的通铺大炕上,整整齐齐的躺了一排醉酒的汉子,将人安顿好后,他才踏着月色,去了崔程的府邸。

守门的人见了他并不认识,他也不恼,和气的说:“和你们都督说,他儿子来了。”

守门人吓了一跳,也不敢听他的,赶紧将人引进去。

边走边说:“都督还在议事,您请在偏殿等等。”

崔邺将手里提着的没喝完的酒随手送他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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