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奚回来后就开始试着烤面包,一簸箩的鸡蛋让她快给祸害完了,面包才终于拿手了,她的面包造价很高,纯农家蜂蜜,这时候的蜜是苜蓿花,淡淡的紫色,有股草木的臭臭的味道。
整整两簸箩的面包,够一家人吃几天。
鲁伯对面包不是很感兴趣,在他眼里,红烧肉配蒸饼,才是正道。面包这种吃食,只是零嘴,算不得正经吃食。
吴媪却很喜欢。
谢奚等谢伯送鱼时,把烤的面包带回去一半,让他专程去给谢氏送一些。
接下来,就是做蛋糕最麻烦的步骤了。
这几日吴媪天天跟着她学做面包,面点是个细致活。
她妈妈在面点和烘培上非常擅长,她几乎耳濡目染,从小就会,大概是从前经常吃,对这些并不喜欢,可是再也回不去了,这些西点、面点的手艺却历历在目。
吴媪边揉面边说:“这真是个精细手艺,南地的糕点都是这样的吗?”
谢奚正在烫鱼皮,有些惆怅的说:“不是,这是我阿娘教我的。”
吴媪没有见过那位大娘子,遗憾的说:“小娘子的厨艺如此出众,将来定是个有福的人。”
谢奚正在熬鱼胶,先做吉利丁片。这是西点中很重要的一个原料,没有这个东西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有个好处,就是鱼胶不会买到假货,即便品相没有那么好,但能保证质量。
鱼胶有些腥臭,她用花雕酒泡了一天,浓郁的酒香味彻底去除了鱼腥臭,然后隔水蒸,等鱼胶安顿好后,吴媪还在揉面,她将从西市的胡人那里买来的葡萄干淘洗干净,细细的洒在吴媪揉好的面包胚上。
临睡钱,一炉面包出炉,香气四溢,睡前没人都喝了一碗羊奶,吃了一块面包。
第二天正式烤蛋糕的时候,谢奚召集了崔邺送来的两个护院,一个叫王逯,一个叫王慎,两人都是练家子,这几天一直跟着鲁伯在秧苗地巡夜。
她需要一个打发蛋清的苦力,早上起来,鲁伯照例去了趟西瓜地,等回来,就只见王逯捂着胳膊坐在廊檐下吃面包,不多会儿谢奚的蛋糕坯就出炉了,简易的鸡蛋糕,没什么特别的工艺。
几个人围在厨房,看着她的蛋糕,王媪切开后,鲁伯尝了口,松软香甜,牛奶的腥味已经不可闻了。一种全新的糕点,全新的口味。
赞赏道:“小娘子单这一门手艺,就够赚些家业了。”
谢奚看了眼王逯,开玩笑说:“这个太费胳膊了,一天也打不出来多少。不信你问王逯。”
吴媪听的大笑。王逯不好意思的笑说:“确实有些艰难,但这工艺也确实是神奇。”
谢奚并不藏拙,也不遮遮掩掩,不同时下手艺人要保密。
将蛋糕做法说的一清二楚,吴媪听的只觉得不可思议。
第15章 十五 生辰
吴媪舍不得将蛋糕全吃完,谢奚不在乎的说:“待会儿再烤一锅就是了,这又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到时候给姑姑做个生辰糕点。可惜上面也没什么水果。”
鲁伯道:“正是樱桃的季节,我明日托人买一些。”
樱桃比肉贵多了,谢奚不好强求,嘱咐:“少一些也可,只在糕点上点缀,不需要多少。”
说完又安慰道:“再过两个月,咱们的西瓜熟了,吃起来比樱桃痛快多了。”
鲁伯在西瓜地掐尖了几天,已经打理清楚了,和她分享道:“我看到已经落花了,结缔的日子不远了。”
谢奚看了眼窗外:“但愿天气好一点,西瓜怕水,要是这两个月雨水少一点,今夏,咱们就能翻身了。”
鲁伯却说:“我已经将田里的水道拨开,下雨田里也不会积住水。”
这就是千百年来,农人朴实的道理,笨拙的方法。
靠天吃饭,总是最辛苦最勤劳的人。
谢奚夸海口道:“今夏的稻,产量应该比之前可观。麦种我也会挑选,育种是大事,到时候我会辟开几亩地,单独的育种。如果稻种能提高十之三四的收成,就是天下百姓之大计。今年南来逃荒的人多了不少,都是些可怜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那些衣不蔽体的人了,即便基层下乡,顶多是贫穷,但是可以果腹,远没有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但是这里不一样,天灾之下,命如草芥。
谢奚很少这么悲天悯人,她自己的路走的不顺,所以很多时候都无暇顾及他人的命运。
鲁伯劝她:“小娘子心善,若是能选育出最好的粮种,自然有朝廷的人来找你。这是功名利禄的大事。”
谢奚摇头:“我只会以粮换粮,朝廷的事,和我没关系。”
鲁伯并不反驳她。
第二炉蛋糕是鲁伯亲自打发的蛋清,确实累人,他捏着手臂玩笑:“这小小吃食,果真会为难人。”
淡奶油制作很麻烦,她整整搞了一天,费时费力,等到下午了才从井里拿出来,淡奶油才有了样子,只是不能裱花,但是抹在外层不影响。
第二日一早她换了身浅黄的团花半臂圆领襦裙,吴媪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很清爽。
她带着蛋糕匣子,烤的纸杯蛋糕很多,到时候谢伯会送来。她则直奔崔府。
到了坊门口,就见马车络绎不绝,本就是为了给老太太贺喜,姑姑的生辰只是个由头。
但看这个派头,怕像是给老太太过寿似的。
她下了马车,自己步行进去,看门的人都已经认识她了,引着她直接去了谢氏的院子,她徒手提着东西,有些吃力,进了院门听到里面热闹成一片,因着生辰,檐下挂了一盏新的红色的六角灯,绘的是蟠桃园的图,她心里失笑,这位做闲散人的姑父,人还挺细心的。
看得出来谢氏和崔五郎感情很好。
她一进门,门口的老媪就说了声:“谢小娘子来了,我们家娘子等你一早上了。”
谢奚将手里的匣子递给她,嘱咐:“小心些,里面的东西不能动。”
老媪听了小心翼翼的捧着匣子进屋去了。
谢氏一身红色的团花襦裙,见了她,笑说:“雀奴今日才像个寻常女娘子。”
谢奚身量高,人有些偏瘦,女性特征也不明显,尤其是走路很快,看起来特别飒爽。
谢氏喜欢她风风火火的性格,她笑说:“我来晚了。”
谢氏笑说:“不晚,这怎么能算晚呢。”
拉着她的手进了偏厅,里面坐了几位妇人,见了她都笑嘻嘻的,谢氏笑说:“这就是我侄女,我阿兄将她藏在南边儿,养的玲珑剔透,都不给我看。”
几位妇人和谢氏年岁相当,不像是命妇贵女,像是寻常的闺蜜。
几位闺蜜不好昧着良心夸她漂亮夺目,只好绞尽脑汁的夸她英气。
她则坐在谢氏身边一直当吉祥物,笑嘻嘻的。
等有人过来传:“老太太叫大家都去听戏。”
谢氏起身掸掸衣身,招呼道:“阿姑大概见完亲友了,咱们过去和她说一声。她近来精力稍好了些。”
谢奚跟着她穿过院子,这里的宅子各自成院落,她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琼花树,在想崔邺也不容易,几十口人住在一起,他还能不求上进,不争功名,天天跑外边瞎混。
正想着,就到了老太太的院落,老太太院落最宽敞,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说笑声。
等她跟着谢氏一进去,不知怎的里面顿时鸦雀无声。
谢氏像是没听见一样,问:“可有什么好笑的事?”
厅中一位妇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一身绛红色的兽纹襦裙,贵气逼人。眼神特别锐利的看着谢氏片刻后,又转头打量她,谢奚当作没看到。
谢氏笑说:“阿姑今日精神不错。”
卢氏就坐在老太太下首,谢奚见上首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笑呵呵的看着她们。
谢奚粗略数了一下,厅里足有三十几个女人,还不算外面的人。
她心里哀叹,大意了,这蛋糕今天怕是不能拿出来,幸亏纸杯蛋糕烤的多,全当个新鲜。
一屋子女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谢氏介绍道:“这是我侄女,雀奴,特意来给我贺生辰的。”
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轻呼了声:“这就是谢家小娘子啊?”
一屋子女人竟然都这么看着她,没人出声。
谢奚也不意外,大大方方和老太太道:“父兄不在家,雀奴上门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