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说话间,眼睛还上下打量他,“第一次来吗?”
青衫束发的年轻公子朝她粲然一笑,“这位妈妈,寻碧姑娘今晚可有空?”
老鸨面露难色,“哎呀爷,寻碧姑娘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想见她的人都排到一个月以后了,要不这位爷留个名儿,我给您排上?”
年轻公子叹口气,“我这大老远来一趟,白跑了。”
老鸨挤了满脸的笑容,朝身后一招手,立刻有位穿红杉的姑娘摇曳着上来。
“爷您看,招红姑娘可还行?”
年轻公子的目光落到红衣姑娘身上,笑道,“这位姑娘确实还不错,但比起寻碧姑娘嘛……可差远了。”
那位招红姑娘一听,立刻拉下脸,嘤咛一声扭头走了。
老鸨无奈,“要不您留个名儿,我给您排上?”
“好。”年轻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卷轴,“替我把这个送给寻碧姑娘,算是下次的见面礼,那落款的名字便是我了。”
老鸨望着年轻公子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将卷轴打开,只见卷轴间稀稀疏疏地画了几笔,满纸黑白,只有那个最后的落款是红色。老鸨看不懂画,更看不懂那红色的小篆落款,悻悻将画卷塞给一旁的黄衣姑娘,“拿去给寻碧。”
楼上,寻碧正在喝酒,听见有人敲门,她不禁皱起眉头。
敲门的人很有毅力,里面不答话就敲个不停,寻碧不堪其扰,忍着怒意道了声“进来吧。”
黄衣姑娘推门进来,见到眼前的情形愣了片刻,笑道:“靳大人走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喝上了。”她走到这位云昭府的头牌跟前,将手里的卷轴放到案几上。
“这是什么?”
寻碧的一只手还扶在酒壶上,看了眼卷轴。
“你自己看吧,又是你的仰慕者送的。”黄衣姑娘叹口气,言语间酸不溜秋地看了她一眼,悻悻地走了。
在云昭府,很多慕名而来的人给自己送过东西,还真没见过送这么文雅的。她挺好奇,过去摊开了画卷。
落到画卷上的目光由漠然开始,逐渐变得震惊不已。她霍地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房间外,莺莺燕燕,人头攒动,众人纷纷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第4章 燕王
沈樱前脚刚回到住处,易静后脚就到了,仍然是急匆匆的脚步。
“师兄,你这刚好就往外跑,难怪师父一天到晚老是不放心,让我盯着你……”易静心直口快,一股脑儿把话都讲出来了,才发觉好像说太多了。
沈樱脱下披风,整了整略凌乱的头发和衣物,坐下喝了口茶,“别告诉师父我出去了。”
易静在她对面坐下,惊恐道:“那你不是让我欺骗师父么!”
沈樱不屑,“多大点事儿。”
“我看你就是不老实。”易静低头嘟囔。
沈樱瞥了他一眼,“你小孩子不懂。”
易静这下不干了,颇激动,“我才不是小孩子!”
“好了,我们就不要斗嘴了,言归正传,你来找我干什么?”
她这一提醒,易静想起来了,“瞧我,把正事儿给忘了。师父让你画一组屏风。”
“画屏风?又是哪位大人来讨要的?”
易静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师父没说,只说一组屏风三块,每块高六尺,宽四尺,十日内完成。”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时间也紧,沈樱觉得脑壳疼。
“师兄你抓紧哦,师父说七日之后便要。”
“七天!”沈樱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师兄加油。”易静比了个奋斗的姿势,窃笑着走开了。
七日后,泰阳门。
守卫今天早早开了城门,虽然长官并没有告诉他们提前开城门的原因,但有消息灵通的人得了消息,说是燕王朱曦和大将军胡苏在漠北打了胜仗,今日凯旋回京。这不,虽然前方还没传来确切消息,但守城门的千总为了借机表现,时间未到便命人开了城门,亲自带人迎接。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远处有尘土扬起的时候,门千总看到了那条蜿蜒的队伍。
不多久,那条队伍的前阵人马已经到了城门前,千总大人的目光准确锁定在队伍前首,那个一身黑色铠甲,身材魁梧,眼神深邃的武将身上。那就是当今皇帝的次子,有善战之名的燕王朱曦。他的旁边,那位身穿银灰色铠甲,稍微年长的武将,便是大将军胡苏,当今太子妃舅父。
门千总整个人提起了精神,在燕王一行人刚到之即,率众人齐齐拜了下去。
燕王虽不是太子,但此次大败北梁,必将在朝中声望日隆,这些武将们还不趁机表示表示自己的敬仰?
燕王长长的队伍穿过了泰和门。
朱曦没有首先去五军都督府交还将印,而是跟胡苏直接去了敬天殿,皇帝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老皇帝高坐在龙椅上,他的下方,平时朝臣们上早朝的地方,站着位黄衣的男子。男子个子很高但偏瘦,不用猜,就是当今太子朱暄。
看到那背影的刹那,朱曦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于此同时,他的目光瞥到一旁的大将军,胡苏在看到太子的时候明显眼睛亮了起来,连步伐都忍不住轻快起来。
在这大殿上,只有君臣没有父子,无非是论功行赏,谢恩叩拜。
完成这一整套流程,老皇帝才提到了家宴。太子领皇帝命,晚上将于府内设家宴,为燕王和大将军接风洗尘。
走出敬天殿,朱曦向太子以及大将军拜别,他要先回自己府中整顿整顿,待晚上再去太子府。
朱暄的脸上一直是和煦笑容,而他身后的胡苏却在燕王转身后,将脸拉了下来。
胡苏一向认为太子爷过于宽厚,此次漠北之战后形式已发生了微妙变化,但这位太子爷似乎全然不知,仍然以大哥自居,为自己兄弟的赫赫战绩感到高兴。
朱暄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叹息声,转身便看到胡苏满脸的惋惜。
他不解,“大将军为何叹气?”
胡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太子,您虽已是储君,但对燕王不得不防啊。”
朱暄笑了,“大将军这是何意?难道二弟有什么不轨之心不成?”
胡苏不好明说,虽然在此之前,那位皇子也上过几次战场,但都表现平平,并没有让朝野上下注意到。而此次他亲眼见到了朱曦的非凡军事才能,不能不惊讶和担心。
“殿下,燕王善战,手中掌兵,您要提早布局才是……”
“好了,我看大将军你是过虑了。”
“殿下……”
“不用多说,你也先回府去吧。”
胡苏无奈,只得先行告退。
天刚蒙蒙亮,八方堂的山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小沙弥拿了把扫帚从里面走出来。山中雾气未散,空气中飘着薄薄的水气。一阵凉意袭来,小沙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抬起扫把干活儿。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小沙弥并未在意,此时天色已亮,想必是山下的人起了大早来烧头柱香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沙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密集紧凑厚重的脚步声,不像是一般的善男信女啊。他停下手中活计,朝山门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眼下黑压压的一队人,队伍最前方醒目的红色旗帜上是个偌大的“燕”字。
小沙弥吓得扔掉了手中比他还长的扫把,扑通一声跪下。
年轻僧人领着朱曦一行人,穿过大雄宝殿,穿过幽静□□,来到一处僻静院落,慧海的禅房便在那里。
此时慧海已早早等在门口,见到燕王,他将右手举至胸前,念了声佛号,躬身拜了下去,“殿下。”
朱曦适时拦住了他,“慧海师父不必多礼。”
慧海起身,将他迎近屋内。
大半年没来这里,朱曦一走进慧海的禅房便察觉到了变化。放眼望去,果然在原本素净的房间里,多出三个一人多高的屏风。屏风上分别画了山水、花鸟和人物。
远远望去,妙得很。
朱曦被吸引,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径自朝那些画儿走去。
慧海跟在他身后,笑问道:“燕王殿下竟是来看画的么?”
朱曦没有说话,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这几幅画应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构图别具一格,勾勒渲染手法纯熟,气质雅静轻盈,留白更是别有一番意味。视线转到落款处,红色的篆刻在黑白画面上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