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找他,”童丧继续粗喘着道,“是师父找他,叫他过去一趟。”
“师父找他?”鹿辞更加狐疑,“师父为何要找他?”
童丧深呼吸了两口,终于是将气给喘匀,这才解释道:“杨师兄的铺盖昨晚不是烧光了么?今天一早他发现油灯像是被人动过,就跑去找了师父,一口咬定必是姬师兄因为之前分房的事蓄意报复。这不,师父就让我来找姬师兄过去当面对质咯。”
鹿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他还真是麻烦。”
“谁?”童丧茫然道,“杨师兄?还是……师父?”
鹿辞懒得理他这弱智问题,抬手拍了拍他胳膊道:“行了,你不用去找他了,我过去一趟。”
“你?”童丧奇怪道,“你过去干什么?”
“那你就别管啦,”鹿辞道,“这事本来和你也扯不上关系,你就别操心了,去忙你自己的吧,啊。”
“哦。”童丧鼓嘴眨了眨眼,虽还是有些疑惑却也没再多问。
鹿辞绕过他行出几步,忽又停下转身道:“对了。”
童丧道:“嗯?”
鹿辞道:“下午陪你去棉花岛。”
童丧一怔,旋即高兴道:“好勒!”
鹿辞也随之一笑,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第64章 悉听尊便
鹊近仙住处门前。
秋风落叶满地金黄, 熟透的松果时不时从树梢坠下一颗,被绵软的落叶轻轻弹起,又咕噜噜滚到一旁。
鹿辞踏着落叶行上台阶, 抬手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很快便听得屋内鹊近仙道:“进来。”
鹿辞推门而入,站在屋中的杨师兄一看来人竟是他不由有些纳闷,坐榻上的鹊近仙也忍不住微微挑眉:“阿辞?”
鹿辞朝鹊近仙行了一礼:“师父。”
鹊近仙点了点头:“你有何事?”
鹿辞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转头看向杨师兄道:“我听说,昨夜师兄屋中起火了?”
杨师兄没料他来竟是为了这事,莫名其妙道:“怎么?”
鹿辞道:“师兄是怀疑有人蓄意为之?”
杨师兄笃定道:“那当然,要不屋里既没点灯又没有人,好端端的为何会起火?”
鹿辞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又道:“师兄可有证据?”
杨师兄一扭头, 指着案几上他带来的那盏油灯道:“这便是证据。我离屋时它本放在桌上, 离我的床足有两三丈, 若没有人动过手脚, 怎会突然跑到我床边地上去?里头的灯油又怎会一滴不剩?”
鹿辞瞥了一眼那油灯,心中暗笑这所谓的“证据”根本狗屁不通,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悠悠然道:“那师兄怎么证明——不是自己贼喊捉贼?”
杨师兄先是一愣,随即双眼一瞪:“我有病啊!我自己烧自己东西?”
鹿辞不屑哂笑:“有没有病不知道, 至于自己烧自己东西——别人是不大可能, 杨师兄你可就未必了。”
纵使杨师兄再迟钝,此时也不会还听不出鹿辞的含沙射影,不禁皱眉眯眼道:“你什么意思?”
鹿辞并未理会,继续自顾自问道:“师兄既然如此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可查出是何人所为了?”
“这还用查?”杨师兄理直气壮道,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姬无昼!”
“为何呢?”鹿辞饶有兴致道。
杨师兄道:“还不就是因为上次分房之事?他必是心存不满,所以趁我不在烧我东西蓄意报复!”
鹿辞恍然大悟般长长“哦”了一声,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上次分房是他主动把师兄的东西扔了出来,最后也达到了赶走师兄的目的,为何心存不满的不是师兄你,反而会是他呢?”
杨师兄霎时语塞,一时间竟是没能找出反驳之词,目光游移片刻后索性不去争辩,强词夺理道:“反正肯定就是他!这秘境里看我不顺眼的除了他没别人!”
鹿辞戏谑道:“师兄还真是自信啊。”
杨师兄冷哼一声:“那当然,要不你说还能是谁?”
鹿辞皮笑肉不笑,慢悠悠道:“我呀。”
杨师兄脸色一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你、你、是你烧的?!”
鹿辞继续笑嘻嘻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所以说师兄以后想问题还是要用脑子嘛,脚指头到底还是靠不住吧?”
杨师兄舌头都险些打结:“你、你为何要烧我东西?!”
鹿辞无辜地眨巴着眼,理所当然道:“反正那些东西师兄不是也不想要了么?我这是好心替师兄排忧解难呐。”
杨师兄简直匪夷所思:“我何时说过我不想要了?!”
“想要?”鹿辞大惊小怪道,“想要你上次乱扔什么呀?”
“我上次、我——”杨师兄差点就话赶话说漏了嘴,还好悬崖勒马及时咽了回去。
此时他已是完全明白了鹿辞的来意,虽是有些心虚,但毕竟上回之事谁都没有证据,而这回之事鹿辞却已亲口承认自己是纵火之人,于是他索性也不再与鹿辞纠缠,转向鹊近仙一拱手道:“师父!”
鹊近仙原本在旁听他二人你来我往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顺手摸了颗葡萄来吃,冷不丁被这一嗓子喊得差点呛着,忙轻咳一声端起师父的架子“嗯”了一声:“为师都听见了。”
说罢,他略微思忖片刻,朝杨师兄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此事为师会给你一个交待。”
杨师兄一听顿时有了底气,嘴角眉梢都不自觉上扬了起来,志得意满道:“谢师父!”
说完,他挑衅似的斜睨了鹿辞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屋门重新合上后,屋中只剩下师徒二人,鹿辞敛起了方才与杨师兄针锋相对的气势,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面。
鹊近仙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身前小案,若有所思地盯了鹿辞半晌才缓缓开口道:“阿辞啊——”
话音未落,鹿辞已是干净利落地一掀衣摆就地一跪:“火是我放的,我无话可说,请师父责罚。”
鹊近仙一愣,莫名被这要打要罚悉听尊便的架势勾起了另一段回忆,随即不由觉得好笑,摇头轻笑了起来。
鹿辞不知他所想,见他莫名发笑自是一头雾水,鹊近仙却也不多解释,只道:“知道要罚就好,你自己说说看,为师该如何罚你?”
对此鹿辞倒是毫不含糊,笃定道:“听凭师父处置,我绝无异议。”
鹊近仙满意地“唔”了一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既然烧了他的东西,自当照原样赔他一份新的。”
鹿辞一听,这对自己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当即毫不犹豫地干脆道:“遵命!”
“不过这可不算责罚,”不料鹊近仙却紧接着话锋一转,“最多只能算弥补过失。”
鹿辞这才意识到恐怕还有下文,立刻紧盯着鹊近仙竖起耳朵等了起来。
“至于责罚——”鹊近仙故意拖长了音调,忽而莫测一笑,“就罚你离洲之前不许酿酒饮酒吧。”
鹿辞惊瞪双目:“师父?!”
这处罚若是换作旁人可能觉得根本不痛不痒,但对鹿辞而言却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七十二岛试炼如今唯一还没过的坎便是酿酒,他早把这当做了余下的洲中时光里必须攻克的最终关卡,可如今鹊近仙却是罚他不许再继续,真可谓直切要害。
鹊近仙本就是在“对症下药”,见鹿辞反应如此激烈丝毫也不觉意外,不紧不慢道:“怎么,不是说听凭为师处置,绝无异议?”
鹿辞有口难辩,憋了半晌才实在忍不住愤愤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过分么?”鹊近仙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要不你去将师兄弟们都叫来,让他们评评看过不过分?”
鹿辞欲哭无泪——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那些师兄弟们每每一听他要去酿酒都恨不得把他捆上敲晕,这要真叫来了还不众口一词普天同庆?
鹿辞原本自信地认为无论何种责罚他都能泰然处之,可眼下却是憋屈得险些内伤,不得不腹诽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在师父的千年道行面前他嫩得就跟块豆腐似的。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想再试着垂死挣扎一下,谁知刚要开口,忽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截了话头。
鹊近仙抬眸看去,也不问是谁,直接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