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是神医族的少主,只要浮生肯护着瑶落,天族定是不敢为难她。
“公子,你莫要多思!”小刺依偎在我身旁,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难怪这丫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我自献祭以后,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呕血,这丫头常常红着眼圈,我安慰他,想逗她笑,却总是把她弄哭。
我捏捏她的翘鼻子,故意道:“小姑娘,怕公子死了,无人给你浇水施肥?你莫不是忘了,你如今已经成仙了,不需要我给你施雨露了,你不需要公子了……”
小刺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来,跟发洪水似的关不住,她一把抱住我的手臂,蹭着我的肩头,“公子,小刺不会让你死的,你对小刺有数万年的雨露灌溉之情,若你有事,小刺愿拼却此身报答你一世恩情。”
我心头一哽,几乎落下泪来。
浮生冷漠的声音传来,“真是感天动地的深情呀。玄帝冷心冷情,没想到他的一块骨头成了精,倒是多情得很,到处惹些桃花债,伤女儿心,损男儿柔肠,还引起了神魔大战,引得生灵涂炭。”
浮生吊着眉眼,一脸讥刺。
小刺不服气,想要冲上去,我摁住了她,安抚地拍了怕,转向浮生道:“落落呢?”
浮生睁着一双吊梢眼,“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带坏了我们家瑶落,若不是你,瑶落那般听话的一个小丫头,怎么会如此胆大,竟敢偷我的药,跟魔族勾结,引兵攻打天族。你还敢问落落?”
小刺也跟斗鸡似的,气得直喘气,她怒瞪着浮生,像是要将他扒皮似的。
浮生乜斜一眼小刺,“瞪什么瞪?你们这些小丫头离这个怪物远一些,不然的话,要倒八辈子血霉。”
小刺噘着嘴,不服气道:“你才是怪物!跟着你,才要倒八辈子血霉。”
我苦笑一声,“大约是的,谁若同我在一起,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这副自认倒霉的衰样儿,自然提不起浮生打嘴炮的兴致,他不再言语,白了我一眼,替我开药方治伤。
小刺不服了,“你这个庸医,还没公子看诊,怎么救开启药方来了。”
浮生毒舌的性不改,他三分讥笑,三分凉薄道:“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他这般折腾,他完了!如今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还看什么看?”
小刺就像突然爆发了似的,她用藤蔓抽打着青荼,“你这个庸医,你才完了?你滚!”
小刺自然没有伤到浮生,反而是小刺因为情绪激动跌倒在地,浮生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副不屑的样子。
我也有些火大,这哪里是请了个看病的神医?分明是请了个大爷给我送终?
我冷冷道:“在下微贱之身,自然不配浮生大人亲自诊脉,大人请吧!”
我将小刺搂在怀里,好一阵安慰,“小刺,乖,公子不会有事的,会永远……”
我忽地说不出来,我对主人说过永远陪着他,可我却背叛了他。我希望跟青荼永远在一起,我也背弃了他。
我说得永远,仿佛是个魔咒,永远兑现不了。
浮生站了一会儿,末了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了!临去时,他犹豫道:“那丫头最近食欲不振、闷闷不乐的,你们若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我忽地反应过来,感情这家伙言语那么多,是吃醋了。
他吃醋瑶落那丫头为了我偷药,为了绮梦涉险,而这些事都瞒着他,他自然不高兴。
我看他故作潇洒却僵硬的背影,心下有些好笑,但至少他是护着瑶落的,瑶落的安危定是无虞的。
小刺隔了几日,倒是去看了瑶落,但回来时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起来又是伤心又是难过。
我问小刺,她怎么也不肯言语。
我急得不行,便起身去浮生的药庐,小刺一路追着我。
小刺急得转圈儿,“公子,落落不让我告诉你,免得你担心,她……”
“我自去看!不用你说!”
我一步三喘地到了浮生的药庐,却发现瑶落病恹恹的,看起来时日无多的样子。
往日圆圆的脸儿消瘦无比,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平日里灵动的杏眼也变得无神,像失去了色泽的明珠,嘴唇惨白,起了许多死皮,她躺在盛满水的贝壳里,可看起来还是一副脱水无力的模样。
“落落,这是怎么了?”
第98章 安分装死
落落有气无力地,“天哥哥,我无事。”
小刺气不过道:“还不是浮生那个庸医,他自个儿生气,落落百般道歉求他,他还是不肯原谅落落,他说除非落落给他一颗血珍珠,否则绝不原谅落落。”
“血珍珠?”
我倒吸一口凉气,血珍珠可不同于一般的珍珠,一般明珠是需要蚌精将沙石含在贝壳里,日积月累形成璀璨的明珠。
可落落自来娇气,她早就承诺给浮生一颗最大最明亮的珍珠,可每次她化作原形,将砂石含在身体里时,都受不了砂石的磨砺,所以往往含不住砂石,砂石被天河水冲走了,所以这珍珠也一直没给浮生。
而血珍珠,就要找世上最坚硬的石头,用蚌精的内腑裹住,用鲜血浸泡,不能沾水,才能形成血珍珠。可如此,蚌精的内腑就要全部损坏了,命也就不久了。
我心疼望着落落,她几乎维持不住人形,米白色的贝壳里,她蜷缩在里面,背后露着棕黑色的壳儿,白嫩的肚子一起一伏,似乎喘口气都困难似的。
我掉转头,去寻浮生。
“天哥哥……”落落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浮生站在桃林里,身形孤单又落寞,他将那颗血珍珠捧在心口。
桃林砌粉堆霞,可也比不上浮生手里的血珍珠美,它色泽透亮明艳,里面清澈无比,能见到一圈一圈红色的光晕,光晕流动,像女子不胜凉风时双颊的红。
我本来是气势汹汹来质问浮生的。
可他一袭素衣,胡子拉碴的,满脸沧桑,眉头紧缩,眼中含着痛楚,他细细摩挲着那颗血珍珠,嘴里喃喃道:“我不想的,我说笑的,谁料那丫头当了真,我只是有些生气,她为了你骗我,为了别人把自己置于险境,我不过想气一气她,过几天就原谅她,谁知那丫头这么傻……”
我长叹一口气,“她不是傻,只是太在乎你。她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当了真,因为她对你是真心真意。”
我俩并肩而立,望着连绵起伏的桃林。
“可有办法救落落?”
浮生没有回答,他痛苦地弯下身体,满脸是泪。
默默的呜咽声被天河吹过来的风送到桃林里,惊得林中的双栖鸟依偎着缩在一起。
我时时来看望落落,可她身子仍是越来越虚弱。
那一夜后,魔军不再攻打天族,但仍然陈兵南天门不肯退去,天族仍是人人自危。
神族几次派人议和,但魔族就是不理不睬,也不和谈,也不再动刀兵。
我想起花柳,他可是和谈的筹码。我俩在凡间相处许多年,虽不大愉快,但总有几分交情在,于是我便想着前去看看他。
花柳被囚在水牢里,他硕大的青绿的蛇尾一圈圈盘着,两个灯笼大的眼睛无甚神采,气息奄奄的样子无法让人想到他从前的神气模样。
看来君天神府的人虽然没有杀他,却也没有放过他。
我见他的蛇身上有无数的鞭痕,青绿的蛇身子上都是血红的印子。
“魔界在昆仑可有暗探?”
空空的声音很冷,她挥舞着鞭子,小小的人,苍青的脸蛋儿,空洞的眼神,时不时流露出狠辣的光,她动作十分机械,一下一下踩着鼓点似的鞭打着花柳。
我不觉后背毛骨悚然。
空空的面上像绷着一层假皮,像假皮影似的,我正要过去阻止她。
却见花柳端详了空空半晌,这厮冷笑道:“情人咒?传说孔雀国的公主爱上了自己的姐夫白鹤族的王,横刀夺爱,被自己姐姐孔雀国的女王诅咒,成为了永远的童子身。而这位白鹤族的王被刺瞎了一双眼睛,还变得鸡皮鹤发容颜老去。这对狗男女,一个变作童子,一个变作老人,孔雀女王以自己性命为筹码,诅咒他们永生永世也不能在一起。”
空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她的面庞忽的变得狠辣无比,她疯狂挥舞着鞭子,不停鞭打着花柳,一副要将他打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