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这么久,她都没有再回过母校,骑着她骑了三年的柠檬黄小电瓶车,许佳年来到了和赵一佳约定好的地方。
绿色的五字招牌下赵一佳已经到了,穿着焦黄的长筒羽绒服站在店门口的一侧,看到她来了朝她微微笑。许佳年记得赵一佳说过,她家就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怎么不在里面等我啊,外面好冷的。”许佳年把电瓶车停在店门口偏僻一点的地方,卸下线绒手套拔了钥匙锁了车之后,揣进羽绒服口袋里,跟着赵一佳往里面走。
手套是连线手套,挂在脖子上的。许佳年边搓双手边呵气,她可真的太怕冷了。
原本被黑色围巾包得只露出眼睛以及上半部分的脸此刻显出来一大半,翘起来的鼻尖红红的。
“我走过来的,都走热了。里面暖气开太足,我出来散散热。”
看得出来她真的挺热的,羽绒服拉链敞开着,大红色的围巾搭在手臂上。
掀开门帘之后许佳年也开始觉得热了,她摘下围巾开始脱羽绒服,两个人找了靠窗边一个小些规格的桌子落座后,把脱下来的衣服和围巾放到椅子上,像摆着菜品的橱柜走去。
橱柜玻璃上贴着“一元四串,最低消费六元”的宋体黑字,许佳年递给赵一佳一个夹子,赵一佳还给她一个篮子,一来一去二人开始选菜。
选完橱柜里的,许佳年再从地上的水桶里拿出两串土豆片,赵一佳已经挑完在等着她,两个人向排队的窗口边走去。
人群移动的速度不算慢,到赵一佳前前后后也就五六分钟。她把手里篮子递给老板娘,“土豆粉,麻辣的。”
老板娘动作娴熟地接过,卷了一下塞进锅里,喊了句“五号”。又问她,“干的还是汤的?”
“汤的。”赵一佳回道。
轮到许佳年的时候她低头看向玻璃窗口里面的人脸,“珍珠粉,三鲜的,汤的谢谢。”
老板娘继续喊号“六号三鲜”。
两个人向座位上走去,赵一佳忍不住回头看着她笑,“我头一次见到有人来吃麻辣烫,却要的三鲜的。”
“哈哈是吗?可能我比较奇葩吧,我也觉得大部分人好像都吃辣。”许佳年已经经历过被不少人惊讶过不吃辣这个生活习惯了。
以至于她每次去类似于学校食堂这种大众口味的地方吃饭时,总要应激反应地加上一句“不要辣”。可每每这般之后,还是会有一半时间碗里都被习惯性地加了辣椒。
“考试还顺利吗?”许佳年把毛衣领子往后扯了扯,看了下开口不是很大,抬头问对面的赵一佳。
“嗯,我觉得还可以。你呢?”赵一佳拿出一包手帕纸,放在了二人中间的位置。
“我也还行。”许佳年点点头,想到收到的慢游明信片,话题顺着转移到了另一茬儿上去。“那以后你跟陆持恒,再也不用异地恋了,多好。”
听到这句话的赵一佳一直微笑的表情碎裂了一下,可惜许佳年低头喝大麦茶没有瞧见,不然以她善于察言观色的敏锐度,一定可以从中看出些端倪来。
两个人因为陆持恒要不要去藤校深造意见产生了分歧,赵一佳就是被许佳年一个电话解救下来逃脱到这里来的。
窗口的老板娘喊到她们二人,两人相继起身去端麻辣烫。再次坐下来的时候,又回归到了许久不见轻松愉悦的热络气氛上来。
“马上情人节了,情人节第二天就是松松生日。情人节礼物还比较好送,可这次他的生日,我要送什么礼物好呢?”
叶松这个寒假并没有回来,他本就是事业心很重一个人,责任感又强,再加上想做的是这么特殊一个职业,投入的精力俨然占据了他的全身心。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许佳年分走了他的一部分心神,两个人修成正果后,叶松更是一心扑在了事业上。
“送个孩子吧。”赵一佳“呲溜”地吸了一口粉条,语出惊人。
结果对面的许佳年还真是像她自己说的,她很有可能是个奇葩。居然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索着,“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许佳年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她和赵一佳吃完饭后又去了学校,两个人在校园里重温了一遍青葱岁月。
可教室布局全都大变样不说,平地还起了一栋新的教学楼,有一整面都是落地窗。坑坑洼洼的操场铺了新的塑胶绿色跑道,多了许多运动设施。
时间过得真快啊,翻了天也覆了地。
一眨眼就到了情人节,许佳年早在网上找好了叶松小区附近的一家花店,订了一束玫瑰花送过去。知道他必定早出晚归,花定在晚上十点送上门。
在此之前她手写好了一张卡片,邮寄了过去夹在里面。本想着用印刷体她给内容就好,可花店老板娘说不怕麻烦的,还是自己写的代表着心意。
人家都这样说了她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情人节当天叶松忙到晚上八点多,才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急诊室凌晨两点来了位病人,一台手术做了十几个小时。
主任走进休息室拍了拍站起身来的叶松肩膀,脸上是和蔼的笑意,“小叶啊,回去吧。好歹是个年轻帅小伙,今天这么个节日,也该陪陪女朋友。给你放半天假,啊。”
说到这里又笑了,八点多除非晚上不睡觉,不然哪里来的半天一说。
四十多岁的主任也像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哎,总之,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谢谢主任。”叶松朝面前的主任鞠了一躬,迅速清空饭盒里最后一口饭,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推门走出了医院,凛冽的寒风顿时往他没有系上的大衣里面灌。
握在手心的手机屏幕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音讯。最近他明显繁忙了起来,很多时候都不能接电话,于是和许佳年两个人发信息或者消息的频率日渐增长。
叶松将手机放进衣服兜里,回头看了眼医院门口旁边停着的24小时救护车,收回目光看向正门口,往上是“急诊部”几个大字,再往上是矗立着的高耸入夜空的大楼,顶端长亮着医院名称的红灯。
他看着刚入夜的天空,任由这个夜晚的寒风将他侵蚀。
见证了太多的天灾人祸,再平和不过的心态都无法淡然处之。人世间总会有这么些个时刻,受寒风肆虐经暴雨摧残。
可只要经历过这么些个时候,就会锻造出人类高山一般挺拔的脊梁,流水一样奔腾的血液。
只要能坚持下去,挺过这些难关。
许佳年此时此刻已经坐上了飞往汕城的飞机,发件箱里躺着一条标红的草稿,“也不知道十点之前你能不能看到这条信息,看到了就尽量回家。看不到的话回家经过收发室的时候,记得问一下有没有你的东西。”
她在编辑好这条短信的时候突然就起了意,买了最近一班飞汕城的机票,想陪他度过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与此同时也想以女朋友的身份陪他过生日。
叶松是一路走回去的,街道上热闹十足,不少年轻情侣们旁若无人地当街拥吻,他像是从一个场景置换到另一个场景中,上一秒还身处在一个只有黑白两色的四方空间里,下一秒就来到了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
沿途经过的热闹和喜悦,都像被隔绝在了耳畔,进不到他的身心里。回到家灯都没开,一路摸索着进了卧室,平摊在床上。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叶松按亮了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北京时间22:00。他起身去开门,还未看到人脸,一大束玫瑰花倒是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情人节快乐!”鲜艳欲滴的红色移开之后,是许佳年那张人比花娇的脸。
叶松看着近在咫尺的许佳年的笑脸,看她一笑露出兔牙和一只小虎牙,看她笑出一上一下一浅一深总共四个梨涡,忍不住将人拥进怀里亲吻,也难怪路过的小情侣们情不自禁。
“我的爱人,也祝你快乐。”交换过呼吸之后,叶松松开了许佳年,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手里还提了个蛋糕盒子,叶松伸手接过,拉着她坐在了沙发上,拿出玫瑰花里夹着的一张卡片,他一早就看到了这张精致的小卡片。
叶松看了看这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只有四个娟秀的字,叶松却读懂了她的千金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