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竟然是年延学长,这是他未曾意料到的。
也是,他们二人一年怕是都见不了几面,他更是没有机会得知这个信息。
一个是他除了妈妈第一个关系亲近的异性,他敬她慕她;一个是暗暗指引他走向自己毕生所爱的先导,他跟他随他。这两个人的结合对他来说有种特殊的意义,他乐见其成之余不免觉得有些神圣。
看着评论区里发酵了一晚上各执一词的争议,没有正主现身给出说法,帖子的热度自然只增不减。
凑热闹果真是性价比最高的无聊消遣了。
陈勉的脑海中又掠过礼堂里两个人拥抱那一幕,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一种感受。
跟评论区里大部分人一样不信任许佳年吗?
不是的,尽管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可他坚信她不是那种会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是生气吗?生自己的闷气?
他好像从未真正走进过她的世界,所有跟她关系密切再跟自己有交集的人,好像都不怎么看好他们两个人的恋情。
可这件事涉及到于他而言很重要的两个人,他觉得他的判断力以及直观感受被|干扰了,以至于他没法心平气和对待这件事。
这件无论何时发生都比现下这个时机好一点的事。
于是他随手打开了电视制造另一个场景,试图将自己从当前这个无限下坠的困境中拽出来。
许佳年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她知道陈勉家的密码,陈勉告诉她的。尽管如此,她也从未不告而来过。
她看到陈勉对着手机发呆,连她进门来都没有注意到,正想出言调侃他,却瞄到手机屏幕上吸他进去的漩涡中心正是她自己。
绽放着的笑脸还未敛下,就听到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正在插播一条新闻,英文播完之后换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许佳年是被英文新闻转移了注意力的,陈勉则因为发呆迟了一步,灌入他耳朵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母语。
两人一前一后被这则国际新闻夺了注意力,高清屏幕上身形熟悉的亚裔男生捂着胸腔轰然倒地,被他身躯挡住镜头的全身黑衣带着口罩的金发男子顿时暴露在公众视野里,还冒着烟的管口,尖叫声以及慌乱的人群。
新闻标题里那几个关键词,许佳年耳熟能详到可以用好些种语言说出来。
她有一次跟叶松打电话闲聊,说你不打算回来是不是想要闷头做大事,那我可要好好关注你在那边的一举一动了,我要看你走向国际走出银河系。
听的叶松在地球另一边直笑。
于是许佳年当真开始关注叶松的研究领域,还跟他炫耀自己会用不下十种语言说他的学校、专业术语,以及医学生各个阶段的各种头衔。
却不曾想到派上用场是在这么一种境况下。
许佳年当即从包里翻出手机,按了快捷键拨了出去,一直无人接听的嘟嘟声像极了心电图的声音。
她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看都没看向陈勉,声音镇静得过了头,以至于尾音带了点悲怆。
“我先走了。”
“走?走去哪?”陈勉下意识拉住了她胳膊。
他也担心叶松,可她此时此刻更担心她。
新闻戛然而止,也没有后续报道,地点在医学院,只知是名亚裔学生,没有具体名姓。
“去美国。”许佳年挣扎了下,挣脱了陈勉的手。
她只要出门就会背包,包里手机钱包必不可少,钱包夹层里证件银行卡一应俱全,她完全可以说走就走。
陈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还维持着抓她胳膊的姿势,像被人当场点了穴定住了。
这个时候无论许佳年脱口而出什么话,他都不会意外。他知她有孤身一人漂洋过海的能力和勇气,哪怕他不曾亲眼见过。
电视上换了一条财经新闻,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余波却还未平息。
许佳年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室内冰封住的僵局。
来电显示是叶松,就是端端正正“叶松”两个字,没有其他指代或者名词修饰。
陈勉看许佳年颤抖着接起电话,听她颤抖着声音说,“嗯,没事就好。”
看她眼泪“唰”的流下来,双肩随后也跟着颤抖。
陈勉轻轻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转身靠在了墙壁上。
他知道数日以来自己费心维持的一种平衡,不可避免地被天意打破了。
☆、32 反击
那日之事过去也有几天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佳年和陈勉两个人自从那日一别,两个人各怀心事。
那两条帖子的热度还在持续蔓延,愈演愈烈到说许佳年跟男友陈勉已然分手,是她甩的男朋友。
许佳年却一点时间精力都不想分给它,自从发现了发帖人ID域名里的几个英文字母,轻而易举便能解读出来这个帖子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她就觉得一切都很没有意思了。
当日叶松打来电话报平安,受害者是他同院的师兄,经抢救无效而遗憾死亡,凶手是个反智主义者,没有目标那一发只是随机。
叶松本想一笔带过,可经不住许佳年刨根问底。
世事无常,安稳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可基于此,他希望人们能够更大可能地把握好这种幸运,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
好在他最后告知许佳年他不日将回国的消息,暂且安抚了她因为眼见一条生命活活流失的悲痛之情。
顾盼和陈衍在一起了。顾盼原本打算请她们宿舍吃饭,许佳年怏怏地没拒绝但也没说答应。陈衍那边也是,陈衍请想他们宿舍的和实验室几个人,先询问了陈勉的意见,可他兴致缺缺。
顾盼和陈衍信息一互通,两人再三考虑决定就此作罢,之后再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饭没吃成祝福还是要送到的,许佳年抱住顾盼毛茸茸的脑袋说,“按理说我是婆家人,可我偏心一些更想当娘家人。”
她是在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还不忘照顾他人情绪的宝贵人儿啊。
整整三日过去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G大校园里,许佳年跟陈勉居然不曾有一刻不经意撞上的场合。
两个人没有刻意躲避对方,心情不佳的时候总要做点事情来支撑日常生活的自转。陈勉把实验室的设备摸到跟他同温,许佳年在自习室里坐到旁边的面孔换了又换。
许佳年具体也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但就是觉得她跟陈勉之间变得怪怪的。那天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发觉,一瞬间只觉他情绪非常低落。他是信了那些所谓的流言吗?还是因为她不顾一切要飞美国而不悦?
那天她说那她先回宿舍了他一句话也没说,以至于她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找他问清楚,不就好了。
这么安慰自己,许佳年觉得整个人都不再紧绷了。
看了看时间,该吃下午饭了。晚上叫陈勉去操场走走吧。
做了一番小小的思想争斗后,她觉得自己真是庸人自扰。
许佳年起身往后拉了拉椅子,动作小幅度又小心。刚一出小教室关上门,手机就开始震动。
看了眼来电显示,她笑着接通:“年延!”
那一头声音带笑,“听姑姑说你把牛奶寄养在朋友家了?哪个朋友啊这么放心?”年延层层递进,“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嘿嘿嘿。”许佳年不正面回答,企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但也知年延不好骗,反问于他:“不是怎么样?是,又怎么样?”
“不是,就把朋友带回来;是,就把狗带回来。”
许佳年听了之后忍不住噗嗤一笑,“你确定你没有说反?”
年延正襟危坐,整个人都严肃了几分。“嗯,你没有听错。”
将年延那句话再次品了品,许佳年当即领略了他的意思。
到她如今这个年纪,交朋友尚且需要小心谨慎,更何况男朋友。
暂且不论她那庞大而复杂的家庭背景,光是二十岁的女孩子初次恋爱,该有的分寸也应适度把握。
“好好,我知你一向进退有度,可情难自持。哥哥是过来人,懂得什么错最容易犯,又会被自己轻易原谅。可对于真正爱你的人,难免会造成一种伤害。”
年延语重心长,他一向不喜欢好为人师,可他长许佳年八岁,这八年时光里他不是没有走过弯路,所以他希望在人生重要的几个关头,他能给最亲最爱的妹妹一些建议以及参考,让她不至于在这个年纪一叶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