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文绷不住,拉下脸来,随即又道,:“子阑果然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既然还没想明白,便在此好好想一想,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来。”
俞宸拱手相送,然后便撩起衣摆坐下,只如坐在平时的府衙一般。
一晃过了一个月,亦真觉得身子不大对,葵水也没来,便托人请了大夫来,结果竟然是有孕了,可在这个时候,亦真实在不知是喜是悲。
司马施带着酒来到诏狱,坐在牢门外道:“子阑,你都形容这般狼狈了,气度却还如此悠然,怪不得我爹说你有名士风流。”
俞宸伸了伸手,理了理袖子,从牢门外拿过茶杯,道:“还是五郎了解我。”
司马施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我了解你的多着呢。你说我们也这么多年交情,一直都好好的,你何必突然生了反骨呢,我们家做大了还能亏得着你吗?当年曹氏做皇帝,我们司马家虽然只是门阀,但可是让他们如何他们便如何,比做皇帝还自在,后来换了刘氏做皇帝,我们家还是如此。若我们此举事成,我们司马家掌了实权,你不比现在做一小小寺卿来的痛快。我知你志绝不止于一个寺的长官,便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也得是你的。”
俞宸道:“我知司马公和五郎待我不薄。”
司马施嗤笑道:“你是说的好听,却不听话呀。”
司马施从袖子里取出一对耳坠来,用手指提着道:“这个认识吧。”
俞宸突然上前来抓住牢门,狠狠捏了捏手里的栏杆,又坐了回去。
司马施道:“没想到嫂嫂还挺漂亮的,怪不得子阑那么喜欢她。女儿也很可爱,子阑放心,谢家人将他们照顾的很好。”
俞宸闭着眼不语,司马施又道:“就是嫂嫂又有了身孕,听大夫说身子有些虚弱呢。”
俞宸睁开眼看着他,司马施笑了笑道:“谢逸要是在这,我们还真动不了她,可你知道的,谢逸带着家眷去圣都了呀。”
俞宸道:“那又如何。”
司马施将那对耳坠扔到了俞宸身上,道:“不如何,可是我这次是来好好和子阑说话的,子阑若是听不进去,下次就不是来与你饮茶,而是与你共享你娘子腹中小儿炖的汤了。”
俞宸瞬间像被人在脊上敲了一棍,整个人颓然下去,闭上眼手杵在地上,哽咽道:“取纸笔来,我写和离书。”
司马施知道,他只要松口便是全部妥协了,站起来道:“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们也不必动他们母女,毕竟我们也不想把你逼急了,放风筝自然不会轻易把线剪断的。”
俞宸闭着眼落了泪,心里却知,这步算是按他的计划来了,可计划外的是,他们竟然又要有了一个小宝贝,可惜他来的不怎么是时候。
狱卒将他牢门打开,惠生拱手道:“我就知道俞寺卿会出来的,这边请吧。”
俞宸被领进一间屋子,他进去沐浴更衣,拿着把刀把脸也清理的和之前一样干干净净,他照镜子摸了摸下巴,他和亦真都不喜欢让他脸上留邋遢的胡茬。
换上一件茶白阔袖圆领袍,深红色的革带在腰上系了一圈半,将一端掩在腰侧,插上一根乌木发簪,出门对惠生道:“请惠生带路。”
惠生笑道:“我和寺卿总是这几句话。”
俞宸也笑道:“劳烦惠生了,明日我请你去明月楼。”
惠生笑道:“却之不恭。”
到了一处,惠生道:“谢指挥使,子阑到了。”
司马文亲自来开门,笑道:“子阑,快请进。”
司马文装若无其事,俞宸自然同他一样,只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他谦恭谨慎。
司马文引他向里,俞宸才站下,忽觉耳边嗖的一声,俞宸身一侧,一支利箭咚的一声扎在柱子上。
俞宸回头,见一做男子武人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这女子长的和他人不同,并不柔媚秀美,也不丰满多情,而是有一双寒潭般冷冽的眼睛,可惜不够沉静,有几分浮躁。个子高挑梳着高马尾,头发也不像其他女子那般长。
皮肤倒是很白,四肢纤长看起来有力,应当是身手不错。
那女子笑道:“我还以为我的夫婿会是个弱不禁风的小鸡仔,看来也不算太废物嘛。”
她手将一细长竹棍作剑的招式甩过来,俞宸抬手抓住,道:“科举虽不靠武艺,六艺却要学射御,我自是不会什么功夫,但也不至于弱不禁风。但我猜郡主连六艺是什么都说不全。”
司马文见她要生气赶忙笑道:“子阑无礼。”
俞宸拱手道:“参见郡主。”
那女子收回手,打量了俞宸几眼,笑道:“萧鸾。鸾凤的鸾,可不是齐国世祖的名讳里的栾字。”
俞宸行礼未动,仍辑着手,萧鸾道:“请起吧,读书人就是磨磨唧唧。”
这时岐王过来道:“鸾儿,退下。”
萧鸾看了岐王一眼,转身离开。
岐王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俞宸猜应是随岐王进京的大公子和三公子,便拱手行了礼,一会儿司马施也进来,几人坐下商谈。
司马施道:“那边人来说,还有三天便要到圣都宫城了。”
岐王道:“这边也在布置了,只等那边得手。接下来还有劳烦子阑把之前的事处理妥当,顺便安抚乌达。”
俞宸拱手道:“是。”
亦真自有孕后愈发倦怠,可如今这般更不能让自己垮了,只好打起精神来,还要照顾蓁蓁。这日忽然门外侍卫递来一封信,亦真接过来问道:“给我的吗?”
侍卫道:“是,指名给夫人,不过那人已经走了。”
亦真站在院里便拆开,看后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诓我一遭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写。”
说完便又落了泪,他如今肯定是被人胁迫了,不然也不必今天才真把和离书写来,不过这确实是他的字,说明他还好好活着。
☆、鸠占鹊巢
俞宸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响起,不过几个月没回,亦真不在他也不在,仆人们也都不在了,院里无人打理,草都长了起来。
他正要回头关门,却看到萧鸾跟在身后,他心中不快,不想外人进来玷污了这里,她却又推了推门直接进来。
她毫不拿自己作外人,在宅中闲庭信步,俞宸不能赶她,只能跟着她。
她走着走着,看到一个院里一棵合欢开的如栖霞在枝一般,便推门进去,手放在门上时,却看到门上贴的门神倒是与别个不同,门神面容没有那么狰狞,威严却又有些可爱。
萧鸾看着门神一时不防差点绊倒,提脚不耐烦的扯一扯裙摆,骂道:“我父王在我就得穿这么麻烦的衣裳,真他娘的烦人。”
俞宸也进来站在院子里,想到那天走时三人在院子里吃饭,蓁蓁还让他早点去接她,如今能不能接到她,竟然也不敢确定了。
萧鸾在院子里转一圈,发现这里与她在金陵见的别处豪奢宅院并不大相同,虽也精致古朴,却看着近人情些。旁边合欢树下有一石凳,上头还放着一斗针线,里头是小孩子的衣物,旁边放着玩具,可惜被雨水打的不成样子了。
她回头看了俞宸一眼,见他也在想着什么,又推门进到卧房,卧房整洁而温馨,内室贴的帖子词还留在端午时,屋内倒是没受什么风雨的侵扰,就像主人马上回来一样,俞宸也走了进来,萧鸾看着他道:“你之前和妻子很恩爱吧。”
俞宸看着前头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我们俩相识二十三年,相守十八年,成亲四年以来,虽然也总是拌嘴,但没舍得分开过。
成亲前的五年,她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天,没一日能真心开怀。后来她终于又回到我身边,我便日日都是失而复得的珍惜。说起来我们也很多年不曾分开这么久了。”
萧鸾看他讽刺笑道:“男人就是会说好听的话,尤其是你,更是里头最会说话的,我听了都感动的不行。可再看看,你现在却为了加官进爵休了她,还要与我成亲。”
俞宸淡淡道:“无论我偏走多远,她都会等我,无论我做错什么,她都会原谅我。”
萧鸾嗤笑一声,看他道:“你也是够不要脸的。”
俞宸也并不生气,问萧鸾:“这样你还要嫁给我?我若是对她忠贞,便对你不是真心。我若是对她不忠贞,说明我是个三心二意狼心狗肺的人,你愿意嫁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