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开花笺,发现这页除了他的字旁边多了行小字。
这页原是一首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注)
他在旁填了一首金错刀
风袅袅,柳丝丝,纸鸢乘风欲上时。
试问相思都几许,满树桃夭无一知。
盼来年,春又至。新燕代我与君知。
我愁难消亦难诉,空念无凭只托诗。
你不在时,桃李妩媚杨柳温柔,也无甚意趣。可我不在时,不知你眼中春色好不好。
他却又看到旁边多了一行娟秀小字,写道:春日怎能无意趣,是子阑无有赏春情致,或从今后再看,便觉桃李春风处处温柔。
他看着便笑了起来。
侍从看他笑,不敢打搅也不敢看,低头码书。
过了会儿俞宸把书收起来放在书桌上,在桌上找了张信纸低头写了几个字,又装在了信封里,信封上倒是什么都没写,递给侍从道:“给夫人送去。”
侍从接过来点点头,心想在家里还写信,还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不缺纸。
亦真正无聊,忽然玉雪拿了封信进来,放在桌上道:“娘子,给你的。”
亦真接过来,纳闷道:“谁给的。”
玉雪见封面没字,便道:“不知道啊,许写在里头了吧。”
亦真心里咯噔一声,想了是不是有人歹人,又想是不是哪个看上了俞宸来与她挑衅,又想是不是周芳芳使坏,可打开一看,上头却写:明日寅时二刻,速至晴芳台。
亦真一看字就知道是谁了,只是邀请人还用这样绑票的语气,她抿嘴垂眼笑了笑,把纸叠回去,又放回信封,交给玉雪道:“你明早去西院外头晃,假装做点什么,子阑肯定会问你我有没有起,你就说我睡的正熟。
到时他就会问:亦真昨天没看到一封信吗?你就把信掏出来,假装恍然大悟:是这个吗,我忘记了,到时候他生气也不必怕,马上跑回来就是了。”
玉雪点头道:“我记住了,万一我装的不像怎么办。”
亦真拍她道:“没关系,这件事别人做他会想想,你做他完全相信。”
玉雪嘟囔道:“这回我听懂了你又说我傻。”
亦真憋笑道:“能听出来说明玉雪很聪明啊。”
玉雪和纤雨有时和亦真玩笑,亦真都不生气,玉雪自然不会上心,拿着信退了出去。
第二天玉雪拿了把瓜子站在西院外的树下和小丫头扯闲,俞宸一出来,看她道:“你怎么在这?”
玉雪道:“官人,今天是纤雨在伺候,我来和红儿说几句话。”
俞宸便问道:“你家小姐可起了?昨天有没有什么不舒坦?”
玉雪道:“没有挺好的,昨天和我还要纤雨一起抽花牌,还挺有精神的,所以现在还睡着呢。”
俞宸看她道:“她昨天没收到什么东西?”
玉雪道:“官人说的是什么东西。”
俞宸道:“书信。”
玉雪突然把瓜子扔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信来,惊慌道:“完了完了我忘了给娘子了,也不知重不重要。”
俞宸气的正要发作,她揣着信就跑了。
俞宸在背后心想下个月就得把这蠢丫头打发了才是。
他顿时被扰了兴致,不高兴的往亦真院子里去,正低头走着,忽然见前头亦真穿戴整齐站在面前,问他:“这么一大早,俞寺卿是要往哪里去呀,是不是要去晴芳台赏雪呀。”
俞宸忍笑看着她,道:“见这位娘子有兴致,可否赏光同去?”
亦真摇头道:“那可不行,你这样唐突我怎么能答应,怎么也要提前一天晚上下帖子请我,我才肯来。”
俞宸一把搂住她道:“敬酒不吃只能吃罚酒了。”
玉雪被纤雨拉着来到前厅,玉雪嘀咕道:“我们不在跟前侍奉,刘娘子不会骂吧。”
纤雨怜爱看着她道:“我的傻姐姐,你再跟着,我怕是明天就要给你出贺礼钱了。”
玉雪讪讪闭了嘴,又从捏了一把瓜子分给纤雨,道:“官人太难伺候了,还好我是跟着亦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才知道原来超过25字的引用都要标注,还以为名作就可以不要标记~
文里注字标记青玉案出自宋代贺铸
☆、第 47 章
亦真站在墙边,踩了踩脚底的雪,问他:“俞寺卿有何贵干?”
俞宸道:“无甚要事,只是来告诉燕子一声,多谢它替我传话。”
亦真低头笑了笑,打趣道:“这大冬天哪里谢燕子?”
俞宸走到她身边,道:“哪里是冬天,我怎么觉得这风分明寸寸温柔。”
亦真裹着披风,仰头看他道:“我看你是被吹傻了,还是你自己在这温柔吧。”
俞宸一抬手将她拦住,拽着她披风的毛领子在墙边低头吻了下去。
亦真手也搭在他衣襟闭眼应着,似与他在同沐冬日薰风。
一晌缠绵,俞宸搂着她却有些伤感道:“我现在能与你玩笑,你不知那时我有多苦楚。”
亦真勾起嘴角摸着他脸嗔道:“你是自讨苦吃。”
俞宸搂住她的腰道:“只你再肯多把我放一分在心上,再吃多少无凭苦楚也都是值得。”
亦真无奈道:“说着又来装可怜,我心里不放你该放哪个了?”
俞宸拉着她回去,边走边问道:“真的只有我?”
亦真道:“那你说还有谁?”
俞宸道:“我不知,你告诉我。”
亦真道:“没有我怎么告诉你?”
还好玉雪没听见,不然定会觉得这两个人又犯傻了。
今日俞宸和攸宁都休沐,难得俞宸清闲,几个人坐在厅里说话闲聊。
攸宁说干坐无趣,又要和他们俩一起玩花牌。
攸宁拉着亦真对俞宸道:“你太厉害了,我得和我姐姐一伙。”
俞宸自在笑道:“随你。”
攸宁这回和亦真一伙,他倒是上来就赢了几把,之后却发现亦真把自己牌拆的乱七八糟给他放牌,攸宁便十分不乐意:“哎呀阿姐你别这样,能不能好好玩。”
亦真道:“可咱们俩是一伙啊,反正谁赢都一样。”
攸宁道:“不一样,我们各自出各自的,该互相帮助的时候再帮助就好。”
亦真点头道:“好,那你一会儿输了别哭。”
攸宁笑道:“那可不一定。”
结果几圈下来他发现亦真什么牌都能赢,只要不是手里剩一个最小的。
攸宁看了看俞宸,气道:“我再和你们夫妻俩玩牌我就是狗。”
亦真道:“你这也不能怪我呀,我就是该出什么出什么。”
攸宁气道:“没错,怪我,不和你俩玩了。烦人!”
三人闹着从里屋来到厅里坐一会儿,如今是大太阳倒也不太冷。攸宁跳出来和刘娘子撒娇,道:“刘娘子!他们俩合伙欺负我!”
刘娘子笑道:“是你欺负他俩还差不多。你就让着他们俩一点嘛,他们俩比你大不是?”
攸宁假装生气笑道:“刘娘子你也欺负我!你们都被他哄骗去了!”
刘娘子拉着他坐下道:“刘娘子疼你,一会儿给你煮羊肉吃。”
攸宁又坐回去和他俩逗闷子,一会儿四儿过来道:“俞寺卿,方才有人去府上送春礼,见三姐儿和俞寺卿都不在,便打发人找到这来了。”
俞宸道:“问好是哪家的,把来的人招待好,贺礼抬进来就是了。”
四儿接了话叫上阿德一起出去,一会儿进来几个小子把四个箱子搬了进来,除了四个箱子,还有一对一人高的石榴树盆栽。
侍从道:“是御史台柳官人,只是贺新,没交代什么事,我也打开看了,是一般春礼物件,没有过于贵重之物。”
俞宸点头道:“先搬下去,这对石榴树留下吧。”
攸宁道:“看着倒是很新鲜,柳官人有意思。”
俞宸笑道:“那便送你了。”
亦真也觉得挺新鲜,下人看了便先搬到了她身后屏风旁,现在还正结着一个硕大圆润的石榴,亦真顺手就给摘了下来,正好刘娘子送完人回来,一看赶紧过来骂道:“你这馋丫头,怎么能摘呢!这又不是留着吃的,这是意头好,多子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