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宸提起来仍耿耿于怀:“你对他笑了。”
亦真无奈问他:“我就没对你笑过?还是我平日里对谁都冷脸,只对他一人笑过。”
俞宸脸上竟有一丝薄红,道:“可和别人的不一样,你对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笑过。”
亦真哭笑不得,拍了他一下嗔道:“小气鬼,有什么不一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回来去翻。”
俞宸气道:“休要狡辩,就是不一样,你现在也没把我当你爱的人。有时候怕我,有时候还把我当什么都不懂来哄骗。”
亦真无语:“我八个人也不比你一个心眼多,怎么哄骗你。”
俞宸也只好见好就收:“你说的,看一个人做什么比说什么要紧,看你怎么做使我相信了。”
俞宸拉住她,微俯下身去闭上眼,亦真认真的看看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既熟悉又有些陌生,抚上他的脸吻了上去。
俞宸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自己身前,哪怕之前那么多次的肌肤相亲,也没有今天的一个吻让他觉得和她这般亲密。
折腾了这许多天可算和好了,刘娘子也松了口气。可俞宸表面如此,心里却没有改主意,韦三郎总是他心头一个刺,或许这个刺却并不是韦三郎能除,而是亦真才能,可他却不管那么多,反正不顺眼的人杀不得也不能让他在眼前晃。
☆、作茧自缚
俞宸在心里把亦真的错解了,可韦三郎在他心里却是个比周殷南更介意的存在,原因也无其他,不过是看见过亦真和韦三郎见面。
说起来还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亦真十五岁,小霍氏还在,但越发察觉自己身体不好了,便想早点给亦真定下亲事,着意留心。
这日正和小霍氏刘娘子说话,见亦真在院子里放风筝,俞宸在旁乖巧陪着,小霍氏便笑对刘娘子道:“早前姐姐还在,那时宸儿才两三岁便见着亦真就不撒手,姐姐开玩笑,说宸儿长大了娶姐姐吧,宸儿要不要真姐姐?宸儿竟说,好,我要。”
刘娘子却笑道:“宸哥儿确是对咱们姐儿千依百顺,不过都是玩笑话,差的多了些。以后娘子可别当着孩子面说,都大了,不好。”
小霍氏点头轻笑:“刘娘子说的是,一转眼宸儿都十岁了,哎。”
刘娘子拿出一名帖,与小霍氏道:“韦家这倒与小姐般配,大真姐儿三岁,定亲以后今年不急着成亲,一两年刚好。”
小霍氏接过来看看,道:“韦家虽早前被打压,现在年头久了,倒也没妨碍了,年纪合适,不知人品相貌如何。”
刘娘子道:“听说人也上进的。”
小霍氏便道:“那去韦家搭句话,若是他们家也有意,找机会见一见也是好的。”
刘娘子得了话出去,晚上回来道:“韦夫人也是见过咱们真姐儿,看样子很是满意,问咱们下个月他们家办赏花会,问咱们有意否。”
霍氏想了想,道:“好,我带亦真去,去回了韦夫人吧。”
九月初六这日,亦真来和小霍氏请安,小霍氏道:“亦真,去换件出门的衣裳来,咱们去韦夫人家赴宴。”
亦真也不疑有他,便去换了件正式些的衣裳和霍氏一起出去了。
韦氏将母女二人迎进来,在一旁陪着说话,见亦真温婉大方,听说在家里也是帮母亲理家,照看幼弟的,便更觉满意。
韦三郎下学回来拜见客人,霍氏见韦三郎生的端正又举止文雅,也是满意,韦三郎是被母亲通过气的,见亦真娇美可爱,心里也中意了。
韦夫人便在宴席罢后对韦三郎说:“三郎,母亲送些东西给冯夫人,你去帮母亲送一送。”
韦三郎应下,骑马带着人跟在冯家车后,小霍氏在车里问亦真:“你觉得三郎如何?”
亦真一听便知怎么回事了,虽然只见一面也不会如何情深似海,但见一个翩翩少年自然是娇羞,便红着脸低头不语。
小霍氏便笑道:“真姐儿别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母亲为你安排好,以后若有什么,也不再担心了。”
亦真听这话却伤感含泪:“母亲不要乱说话,你要一直陪着我和攸宁呢。”
小霍氏笑了笑不再多说,她其实是感觉到自己身子确实不大行了。攸宁是男娃,再怎么只要自己上进,自有他的出路,可亦真若不安置好,她那个丈夫会把女儿随意塞哪里去做他仕途的垫脚石也未可知。
下了车,小霍氏带着亦真过去,对韦三郎道:“辛苦三郎了,请进来喝杯茶。”
韦三郎自然不敢唐突,笑着拱手道:“不必麻烦夫人,我这便回去了。”
霍氏对亦真道:“母亲先进去一步,你帮母亲送送三郎。”
俞宸从书院回来,刚一下车,便看到亦真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说话,他见过亦真许多模样,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可从没见过她这样含羞带怯的笑,他虽年纪还不大,却也察觉到一些不同。
他要上前去找亦真,却被一旁的刘娘子笑着拦下来,因没外人,刘娘子一时也没太在意,玩笑道:“宸哥儿可不能去,那公子明年就是你的姐夫了。”
旁边的玉雪也捂着嘴偷笑,俞宸却见他们都任由那男子和亦真单独说话,心里说不出的怪。
他趁刘娘子不注意,一下子挣开她跑了过去,拉住亦真胳膊,盯着韦三郎,道:“真姐姐,你在这做什么。”
亦真不好意思的低头,韦三郎腼腆笑了笑,抬手道:“三娘,我先回去了。”
亦真点点头,便也羞的转身回了院里,俞宸跟在她身后,心里便更说不出的憋闷。
过了年韦夫人和霍氏商量定亲,谁道霍氏突然感了一场风寒,便一日不如一日,亦真成天以泪洗面哪里还想到其他,霍氏想撑着把女儿嫁出去,却实在打不起精神。
没过两月霍氏快不行了,韦家便派了人来商议要提前成亲,亦真虽拒了回来又哭了一场,不过她也没和韦三郎如何,这点小小的少女之思和她失去母亲的痛苦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俞宸当时的年纪有什么想法也只是怕亦真离开,可他却把这事记住了,长大后懂了事,再回想起来便觉出不一样的味儿来了,这味道实在又酸的他一想起这个人就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怎么可能不恼韦三郎,偏他还自己上赶着触霉头,俞宸更不愿让他留着碍眼。
可韦家虽和最早时几乎把控朝政时不能比,但根基犹在,对韦三郎他也不是说捏死就捏死,现下打压焉知他日又如何,还不如把他拉到自己这边,脚下踩着倒更稳妥。
况韦三郎是个有些才华又很端方的人,不算是雄才大略有治世之才,却也体恤百姓,如此之人把控起来也并不难。
俞宸心里合计好便携带私心与司马文说把他拉拢过来弄到剑南去替他们做事,司马文觉得俞宸提议不错,便上劄子把他弄到剑南去了。
走之前俞宸代司马文去一番真假说道,明明出金陵去偏远处,任何人都是不会高兴的,但俞宸深知,这些清高的人也有自己的弱点,并不是真的就全然高尚无一点人欲。
俞宸便去夸他知他在苏州时如何清正廉洁爱民如子,剑南虽偏却正好需要一个有本事的人,他花言巧语又端的一副令人信服模样,韦三郎还当他是什么好东西,差点把他当个知己至交。
剑南也算得天高皇帝远,他摆布了韦三郎,舒坦自在,神清气爽。哪知百密一疏,韦三郎走之前还写了封信给他,说多谢他如何如何。
俞宸没在家,往日跟着的一个侍从接了信,虽没拆信但韦家的侍从说了几句客气话,说是他们家官人是要谢俞寺卿云云。
这侍从跟着俞宸恰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又没有阿德机灵,嘴没把门,等人家走了就笑话韦三郎是个傻瓜,被俞寺卿摆了一道还写信来谢。别人也不知韦三郎是谁,其实这侍从也不知道,只以为是个俞宸不喜欢的对头,所以和人扯闲篇的时侯也没避讳。
所以这话传到亦真耳中倒也不算太稀奇。
亦真心头一阵发凉,自己那么和他解释,他却还是对韦三郎下手了。可转念又想,只听这么只言片语不清不楚,还是去向俞宸亲自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亦真等了会子俞宸却没回家,心里又有些担心,便亲自往他下朝的地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