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卿夫人多妩媚(32)

可谁知才过了年小霍氏便一病不起,没两个月就去了,婚事也黄了。

亦真心里悲伤却不能和年幼的攸宁说,更得不到冯太元只言片语的安慰。

俞宸放心不下仍过来瞧她,亦真对着镜子抹着眼泪道:“宸儿以后不用来了,真姐姐要服丧也不用点妆了。”

俞宸却对她道:“可我想在这和真姐姐待一会儿。”

亦真看着他又想他那么小便丧母,其实更可怜,如今他们同病相怜了。亦真点点头,他虽并不吵闹可有他在旁打打岔,亦真心情也宽慰了许多。

一年后冯太元续弦,好在新夫人对他们不太热络但也没有找麻烦,亦真不需要再打理那些琐碎事,多了很多闲暇时间陪攸宁和俞宸,三个人在一处或是写写字读读书,或是一起玩笑,或是刘妈妈给他们做些好吃的,年复年年,三个人便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寒来暑往三载过去,三月初七,是亦真除丧服的日子,俞宸起了个大早,从书院边的山上摘了开的最漂亮的一枝桃花,小心放在装了冷水的盒子里,来到亦真房门外等着。

终于等张妈妈开了门,他抬脚就要进去,张妈妈却笑着拦住他道:“宸哥儿去厅里等姑娘吧。”

俞宸等着送东西,有些急道:“我去屋里有东西给真姐姐。”

亦真已装扮好出来,想到昨天张妈妈对她说的话。

“真姐儿,老奴本不该僭越,可夫人不在了,奴不说也没别人说。姐儿明日除服,日后又该把亲事提起来了,攸宁倒还好说,一则是小,二则毕竟是同父同母亲兄弟。可宸哥儿到底姓俞,而且也十三四了,再在你屋里出来进去可不好。”

亦真道:“可我们自小一处长大,和亲的也无差。”

刘娘子劝道:“可毕竟还不是亲的,于你不好,于宸哥儿也不好啊,他长大后被人说他小时候成天在绣帷里钻着也不好听。”

亦真便点点头:“我知刘娘子为我们好,明日我与宸儿讲。”

亦真今日特意比他平日里来的还更早些梳妆,听到他声音已经收拾好,穿了件浅棠的裙子,头上簪了一对金钗,虽然除服也并没打扮的太华丽。

她从屋里走出来对俞宸道:“宸儿找我可是有事,我们去厅里说话。”

俞宸委屈的看她道:“为什么刘娘子不让我进去。”

亦真站在他面前,才恍然发现他都已经比自己高了,刘娘子提醒的确实有理,倒是自己太疏忽了。

亦真同他来到这院前厅坐下,俞宸拿出那个盒子对她道:“真姐姐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想把这个送给你。”

亦真取出来看到是一枝鲜嫩的桃花,还用凉水镇着,新鲜的还和在枝上一样娇嫩,亦真看着也觉得很欢喜,拿起来别在腰带笑道:“多谢宸儿了。”

俞宸见她高兴自己便也不委屈了,亦真却又对他道:“宸儿读书也知,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我是亲戚,自然不用太过生疏,可宸儿和真姐姐都长大了,便是感情深厚来往也要注意分寸,所以你别怪刘娘子,这是我的意思。”

俞宸虽然知道她说得对,可还是心里难过又委屈,他又向来对亦真言听计从,也只好听她的。

可他虽听话了,却发现攸宁与从前并没一点不同,他心里更加难过,并不为其他,只为自己似乎和亦真越来越疏远。

他虽不好再去亦真屋里,可还是想近着她。这日早晨他在亦真院里的几棵栀子花树下坐着看书,却无意中听到刘娘子和另一老婆婆闲谈。

刘娘子道:“哎,夫人去了,和韦家的亲事也没成,本来郎才女貌的一对小儿女,真是替真姐儿可惜。如今也不知老爷给她许到哪家,我日日为姐儿忧心呢。”

另一老婆婆道:“不是听说周家在除服前就来打听了吗?”

刘娘子道:“要是周家可不好了,听说周家那公子风流成性。”

老婆婆道:“咱们老爷会替姑娘想这个?他只看卖到哪里对他有用罢了。”

刘娘子心疼不已,唏嘘道:“没了娘哪有好日子过。这姐俩命不好孩子也都跟着遭罪,说起来咱们夫人和俞家夫人都在时,俞夫人就常带宸哥儿来玩,宸哥儿那时候就喜欢黏着真姐儿,俞夫人还开玩笑道:宸儿这么喜欢姐姐,你去管姨妈把姐姐要来给你做娘子吧。

咱们夫人逗宸哥儿问他要不要姐姐,他那时候才刚会说话,便道,要。逗的一屋人都笑的前仰后合。后来我寻思这虽是个玩笑话,但宸哥儿若是与亦真差不多大,亦或哪怕大上五岁,真就亲上加亲倒比别人强。哎,可惜,真姐儿也不知日后是何归宿。”

俞宸在那听的心乱了起来。

他日日不是在学堂就是在家,家里只和亦真攸宁一处,又没有兄姐婚嫁,又没有长辈教导,从书上也不过看到些章程礼仪,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了解,更没往自己身上想。

可听刘娘子如此说,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没想过的事,原来他是可以娶真姐姐的。阿德说女子嫁了人就可以一辈子与夫君在一起不回家,可如果他就是真姐姐夫君,真姐姐便再也不用离开他。

俞宸也算早慧,想到这茬好似心里对亦真的亲近突然找到了出路,骤然情窦初开,再看她与她一处时,心里比以前说不清的喜欢还多了层喜悦与羞涩。

☆、此时此夜难为情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随着年纪不同心境不同,再读同一本书,读出来的味道也不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俞宸拿着诗经看的出神,喝着亦真送来的清茶,却是满口的甜味。

自从心中忽然生出了隐秘的想法,俞宸除了和亦真一起时多了些欢喜,于读书上比以前还更十倍用功,只希望自己早点有功名有本事,以后能够庇护她。

可他已经很努力在长了,世事却总比他走的快。

不过半年,亦真就被冯太元许给了周家。

他如今自然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了。

她会离开他去和另一个人在一起,那个人不仅可以进她屋子,还可以和她同床共枕。她还会和那个人生孩子,他们是最亲近的一家人,他成了真姐姐疏远的亲戚,直到她再也不会想起他来。

他初尝嫉妒滋味,夜里翻来覆去的难过,可又没办法,白天愁的也吃不下饭。

亦真端着饭来到他屋里,坐在他旁边道:“宸儿又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俞宸并不比攸宁那般乐观的没心没肺,亦真知他性子,每次见他不高兴了都耐着性子来哄他,引他说出来,他也每每和亦真一说,再得亦真几句关怀,便把什么烦恼也抛诸脑后了。

见亦真来,他对着亦真又有几分对旁人没有的任性,赌气道:“姐姐不让我进你的屋,怎么自己还进我的屋。”

亦真只当他闹脾气,假装道:“那我可走啦。”

他赶紧拉住亦真袖子道:“不许走!”

亦真坐回来,他别别扭扭的对亦真道:“你不是说了不嫁人,可我听他们说……”

亦真这次却没有否认,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总要成亲的,不是这个人也会是别人。你长大了也要娶一个姑娘做你的妻子。所以你要好好读书能为自己做主,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俞宸转过来看着她道:“难道真姐姐不喜欢现在这个你要嫁的人。”

亦真苦笑道:“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呢,我只能听我父亲的,他让我嫁我即便死了尸首都要埋到他选的人家去。”

她又觉自己说这种丧气话给俞宸这种少年听不大好,又笑笑道:“与你说笑的,离开这里还要两年呢,谁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她把盘子推到俞宸面前道:“真姐姐特意看着人做的,你不吃可就白费我的心意了。”

俞宸暗暗开心,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亦真道:“这次是因为什么不高兴?文章没写好还是读书没读通。”

俞宸想了想,道:“都不是,是因为以为马上要和你分开了。”

亦真笑了笑,轻轻摇头道:“假如我不离开,如你之天资和勤奋必然会金榜题名,待你中了第做了大官,也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呀。”

俞宸想到这个,对她道:“我做了官也会有俸禄和府邸,真姐姐,哦还有攸宁,我们就可以一起搬出去住,姨夫和其他人谁也不能给你气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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