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86)

只见少年接过弓箭,他抬袖,搭起箭身,箭头锐利,弓如满月,眼前的一切仿佛静止,雨水停在半空,火光摇曳不动,鲜血溅如珠玉,只余他看着眼前他们的背影。

冼荇从前不善骑马,不善弓箭,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可是他却最不擅长这些东西,为此他曾受过多少嘲笑,那年他入京,第一次看得京城繁华,春日林宴狩猎,吴世年嘲笑他连弓箭都不会,他很不好意思,吴世年撇了撇嘴,喊道:“行了,本大爷教你。”

“眼看前方,盯着你的目标,不要顾左右。”

“箭头瞄准,拉住箭羽,弓拉满,你再用力拉些。”

“哎哎哎,胳膊抖什么抖,挺直腰身。”

“我说一二三,你就放箭,可听清楚了。”

“一,二,三,放!”

回忆戛然而止,冼荇睁开眼,眼中无尽的冷漠,他松开了弓,那只箭便带着呼啸的风,穿透雨夜的寒,多年前的那支箭,穿过漫长岁月,终朝着吴世年射了过去。

阮当归甚至看清楚那支箭,是如何擦过他的侧脸,射进吴世年的后背。

面庞刺痛,沁出温热鲜血,却不及吴世年的鲜血溅满他的面。

吴世年差点滚落下马,阮当归抱住他的腰身,握住了缰绳,朝着看不清前路的黑暗中奔去。

鲜血不断流出,身子也渐渐冷了起来,吴世年用力抬眼,看到那从胸膛里冒出来的,半个染满鲜血的箭头。

冼荇部下欲追,冼荇道:“他们跑不远。”

事实上,亦是如此,阮当归驱着缰绳,带着吴世年跑了一半,马儿便折了蹄子,直接将两人摔下了马,吴世年受此重创,一口鲜血喷出,陷入了昏迷。

阮当归摸黑爬到他身边,颤抖着声音道:“胖子,胖子。”

等吴世年再次清醒过来时,是阮当归跪在他面前,声音沙哑地唤着他的名字,吴世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千斤之重,他想说阮当归哭得样子好丑,但他张开嘴,鲜血染红了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彼时已快至黎明,雨停了,天很凉。

阮当归让吴世年别睡,吴世年觉得阮当归好吵啊。

他无神的眼睛看着灰暗的天际,嗡动苍白的嘴唇,阮当归贴耳去听,费力地听到一句话:“我想归家。”

阮当归的眼泪滴滴落下,他使劲咬牙:“对,你还有张荣荣,还有你娘亲,她们都在京城等着你呢,你不能死。”

吴世年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里有了些光芒,但少倾,他低垂着眼眸,靠在树旁,像一块腐朽的墓碑。

阮当归把吴世年放在捡来的木板,用衣裳当绳子,拉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吴世年承诺道:“我们归家,我带你归家。”

吴世年气若游丝,胸膛已经冰冷:“好。”

“你不会死在这里的,胖子,你还要和张荣荣拜堂成亲,你们会生下许多小孩,你会儿孙满堂。”

吴世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躺在木板上,只能看到一成不变的苍凉的天色:“……好。”

“你不是要成为和你爹一样的大将军吗,这一仗打完,天下就太平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若生个女孩,定要像宠爱张荣荣般,宠爱着她,若生个男孩,便让他以后好好长大,战场杀敌,正如他爹所说,他吴家儿郎生来就是要上战场的。

阮当归没有听到吴世年的回答,他不敢回头,他努力说话不颤抖,哀求道:“吴胖子,你应应声。”

半晌,吴世年才道:“好。”

“我们去吃百香楼的千层糕,去看兰台的烟火,去郊外狩猎,我们把林佩林琅还有李玟佑都叫上,喝着醉红尘,我们去策马,去听梨园的戏曲,去看艺园的杂戏,你还是那个京城霸王,他们谁都不敢惹你,我以后跟着你混,胖子。”阮当归的泪水模糊了面容,“胖子,只要你别死,好不好。”

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可直到晨曦橘红色的光芒洒落大地,身后都再也没有传来一丝声响。

吴世年被血浸红的胸膛,露出了家书的一角。

作者有话说:

冼荇回去的第二年,没来京城,阮当归和吴世年去问冼自城,冼自城说我这弟弟最善欺骗伪装,其人表里不一。

这是伏笔,嘿嘿嘿嘿。

终于写完了,我要哭了,这本书写了十个月,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一些读者,对我不离不弃。这本书是疫情在家时写的,忽然想写一群少年成长与分离的故事,写文几乎没大纲,写哪里就哪里。

be伤身啊,我要缓缓,这本书写到后面其实很压抑,我每天晚上几乎都锤床咬被不想码字,这场悲剧,谢谢你们陪我看完。

少年人,各自殇,天各一方,无恙无恙。

接下来会更《变成了师傅的师傅怎么办》,还有一本快穿文《快穿之关于拯救的二三事》,感谢诸君,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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