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他望了一眼窗外,转头又道,“郡主与柴副将可需告假?”
“绫儿愿意跟随……”柴绫柔柔地望着轩辕紫晔。
“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并,终无大患。
柴家世代重传统,绫儿,茂儿身为柴家嫡子嫡女,当守节替兄长送行,望王上一同批准。”
柴绫说了一半便被柴扉截过话,望着自己的父亲有些急切,柴扉望了她一眼,摇摇头警告她。
“准,丞相舟车劳顿,本王能理解,且回去歇息吧。”轩辕紫晔寒暄道,话语却毫无温度。
“喏,老臣先行告退。”说罢柴扉领着子女退了下去。
望着三人远去,轩辕紫晔望了眼窗外,虽是新月,却是满天繁星飞舞,地上,一抹茜红身影映入眼帘,他皱了皱眉。
……
“娘子赏月呢?”庭院传来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陆仁贾一袭茜红袍子,足间一点,悠悠落至花汐槿身旁,见她身边几坛酒,举起来闻了闻,“桑落酒,青临名产。”
又道,“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娘子可是神算子,不舍我离去,替我送行?”
“你要去哪儿?”花汐槿懒懒道。
“自然是去做生意,为夫舍身取色陪娘子,可是耽搁了许久的生意,若再不去做生意,娘子后半辈子可就没饭吃喽。”
花汐槿邪睨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甩了甩屋顶的瓦碎,一屁股坐下,又抿了一口,感叹道,“唔,好酒,好酒,真是好酒。”
正巧柴相从正厅出来,抬头便望见侧厅屋顶上她俩放荡形骸的模样,柴相“哼”了一声,道,“乡野丫头,不知羞耻。”
柴绫循声而望,见花汐槿身旁长得俊美非凡的陆仁贾,咬了咬嘴唇,恨眼,道,“真是个不要脸的贱种,不过捡来的野种,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整日里没脸没皮,像癞皮狗一样贴着晔郎,甩都甩不掉,这还不满足,勾三搭四,真是骨子里的下贱胚子。”
声音毫不掩饰,陆仁贾听闻,漂亮的瞳眸危险一眯,欲起身,花汐槿却摇摇头,阻了。
柴天茂却道,“还是不要招惹这个丧门星吧,里头那位盯着呢,且我们还要准备上路,莫要坏了计划。”
几人才匆匆离去。
花汐槿不理他们,又饮了一口酒,只是眯了眯眼。
……
轩辕紫晔亦眯了眯眼,幽幽开口,“丞相丧子,是可以理解。”
他转回头,道,“明日卯初,兵分三路,轩辕紫栩任四邻军统领,四大副将随行,沿东北而行,本王希望无论什么命令,统领副将皆得听从老九指挥,不得违背质疑。”
“得令。”
“副将明庭带领肖卫军及铁锋军,运送粮草一百车先沿东北,进轩辕地界之后便一路往南驰援云南。”
“得令。”
“本王携戍卫军精锐五千,粮草二十车沿东南先行。”
“大帅,东南途径青华届,过桥速度慢,危险加倍,粮草半途被劫到无所谓,若敌人半路拦你,可如何是好?”戍卫军副将道。
“此番行动机密,敌军不会知晓。”轩辕紫晔神色莫测,冷道。
他转过头,又道,“肖将军,本王方才嘱咐之事,可办妥?”
“是,王上。”肖卫军统领道。
“好,下去再检查一番,明日卯初出军,军营皆听明将军令。”
“得令。”肖卫军朝着轩辕紫晔抱了抱拳,又朝着明庭抱拳,便领着副将退了。
“董将军,你留守此青临,协助重建,还有,盯紧了那几人。”轩辕紫晔道。
“得令。”董大为领了命退下。
“明副将,此番之行,军队可乔装成商队,分散敌军注意。务必保证粮草在一月之内送达云南城。”
“明庭定当不负王上所托。”明庭恭敬抱拳。
第82章 醉心不醉人
“老九,”轩辕紫晔拿出一块令牌,交给轩辕紫栩,道“如今你也可建功立业,此令为四邻军兵符,此行我有重要任务交于你。”
轩辕紫栩一听,眼睛一亮,忙凑上来。
“你携四邻军回京,其一,暗中调查右相势力,查清父王暴毙真相,其二是稳定局势,与左相了解国内局势,令其助你招兵买马,囤积粮食,其三,向左相借兵,于云南城驰援。”
“王兄放心,我定全力以赴。”紫栩一脸正气,朗声道。
轩辕紫晔望着那抹白影,几尽虚无,他叹了口气。
……
凉风沁心,酒香四溢,这样的夜极容易晃人心神,陆仁贾见花汐槿满不在乎的样子,颇为惊奇,道,“渍渍渍,那女人说话那么毒辣,若是娘子不拦,我定下去踹她两脚解解气。”陆仁贾比手画脚,颇有几分架势。
“可别。”花汐槿笑道。
“这可不像你的为人,他们说得那么难听,你也忍得下去?”
“难听么?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确实是师父捡来的,谷中的人表面将我当做师父的徒弟,背地里却不把我当回事。”
有几人从正厅出来,他们望见白衣姑娘,抱了抱拳,便看也不敢看向那处,匆匆而去,似乎望见了什么不该望的人。
花汐槿不在意,喝了一口酒,唇齿留香,她轻笑道,“只有紫晔,初见我时,他的眼神很平静,我知道,他的眼里没有鄙夷,没有打量,仿佛我的存在是极其自然的,于是我便抱上他的大腿,再也不肯放了。”
“这跟揍那女人有何干?”
“她,是紫晔的未婚妻,即使她做了很多无法原谅的事,即使她可恨,但,她是紫晔喜欢的人啊。”她笑得风轻云淡。
陆仁贾抿了抿唇,表情转瞬即逝,又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个人思虑太多,就会失去做人的乐趣。悠悠青临桑落酒,无色无味还易醉。来来来,喝酒喝酒。”说罢朝花汐槿举起了酒壶。
壶对壶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壶里洋洋洒洒又溅出了几滴佳酿……
戌初一刻,隔壁望楼的敲着钟鼓打落更,“咚!——咚!”,“咚!——咚!”,“咚!——咚!”,一慢一快,连打三次,打更者道,“一更天,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正厅里又走出了一个人,是那日新提拔的将领董大为,花汐槿看见了他,朝着他点了点头,他也看见了她,朝着她咧嘴一笑,抱了抱拳,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大步流星走了。
陆仁贾望着董大为远去的背影,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那女人而不是喜欢你?”
她转头望向他。
“你同他说过你喜欢她?你可问过他的意思?”陆仁贾道。
“如何问?世人皆知,她是他的未婚妻,紫晔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会娶她。而我,若是我表露心际,若是他对我没那个意思,那以后我们该如何相处。我不愿意做第三者,也不愿意拆散了人家,更不愿意让彼此走到没法挽留的境地。”
繁星点点,夜凉如水。
她饮一口酒,又道,“浮生若骄狂,何以安流年?我本无根,是他,给了我依萍,让我心有归属。我越在意,便越害怕失去,若不顾一切,失去了他,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但若我不贪,我便可以做他一辈子的小师妹,说不定以后还可以许个好儿郎,你瞧我,是不是很识实务。”她笑着望向他,眼神有几分扑朔几分苦涩。
陆仁贾心头一窒,她的落寞沾染了他蒙尘许久的心。
他望着花汐槿,她的目光迷离,脸色酡红,朱唇在辣酒的刺激下更显娇艳欲滴,他忽而薄唇一抿,道,“你最近,身子,可有何不适?”
她歪头,疑道,“难不成你对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突然警觉地眯眼。
“难不成你这臭小子对我还有非分之想?”她迷迷糊糊,一脸懵懂道,又皱眉,“可我喜欢的人是紫晔。”
听此,他陡然放松,一副可惜的模样,“娘子如此说可真是伤人心呐。”
这时从正厅走出了三个人影,可是任花汐槿怎么看也看不清了。
索性她躺了下来,乌云遮月,星影消逝,黑夜似幕布铺散开来,空气中带着窑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