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程嘉城只知道沈琴琴接济了最潦倒的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她真挚的付出不仅仅只是陶瓷猪里少得可怜的硬币，而是她当时所拥有的一切。他理所当然的像个吸血鬼一样啃噬着她全部的情感，从未想过是不是应该回报她什么，哪怕一句感激的话。
那个时候的沈琴琴天真的以为她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比如他至死不渝的爱，比如他期许的未来。
所以说“心照不宣”也有可能是天大的误会，沈琴琴与程嘉城最大的误会就是他们从来没有共同探讨过彼此想要的未来究竟是怎么样的。沈琴琴并不奢望未来能够大富大贵，经历了挫折的孩子心智早已比年纪成熟，她想要的仅仅只是相濡以沫宁静如水的生活。可程嘉城呢？他虽然也经历了许多，却因为钟晓惠的包办人生令他从来不解生活的疾苦，他恨贫穷，却以为什么努力都可以不用做就能摆脱贫穷。两个人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轨迹上前行，却浑然不知的强行一起走下去……
第21章 妥协
程嘉城无可奈何的向现实低下了高傲的头，他还是回了家。意外的是钟晓惠并没有数落他，更没有提起沈琴琴的事情，只是依旧给他准备好了十五元零钱让他去澡堂。她没有问这些天儿子住在哪吃了什么，但她确实知道他肯定是逼不得已才回来的。
当程嘉城拎着一袋子脏衣服回来的时候，桌上摆着他爱吃的红烧肉，还有二百元钱。钟晓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显然是在用无声的冷暴力与儿子抗衡。有些事她无法强迫自己妥协，比如儿子的不争气，比如一辈子会过着清苦的日子。
程嘉城没有想过要去哄哄母亲，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啃老族，母亲于他而言无异于提款机，还是无上限不封顶的那种。尽管他时常对那些撒泼耍赖管家里要钱的人嗤之以鼻，却从不曾认清自己。吃完饭，拿上钱，他套上了新的运动装很满意的照了照镜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钟晓惠始终躲在房里没有出来，直到听见他开门关门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冷暴力根本无济于事。要想个办法才行，她不能眼睁睁的见儿子同一个相貌平平年纪又小的女孩在一起，她思虑着该如何拉着儿子走回他的人生轨迹。
程嘉城一进网吧就给沈琴琴发了个信息：跑到楼了，晚上我们去吃水煮？
沈琴琴一直忘了告诉他学校放寒假的事，沈娟娟要回来了，这意味着整个寒假他都不能来住。她快速的敲击键盘回复到：放假了，姐姐今天回来。
程嘉城忽然想到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他确实也该在家老实待一阵子，毕竟过年的时候王叔叔会按照惯例给他一个大红包，前提是他必须在家守着他来。王叔叔给他们母子租了房子，却不时常在家，母亲说他是做批发生意的，起早贪黑的在档口干活。程嘉城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不知道王叔叔是不是真的爱他母亲，至少他不认为这就是爱情。
滴滴滴……可能有段时间见不着了，过年我要去爸妈家，记得想我，爱你！
沈琴琴的信息发送了过来，程嘉城看了一眼，他没有故作矫情的回复什么我爱你我想你的话，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个“哦”字。与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动人的情话，对于她说的情话却也未曾有过激动人心的感受。
沈琴琴看着这个冷漠的字眼，却丝毫不觉得这是冷漠的，她第一次谈恋爱，根本无从发现情感上的薄弱点。言情小说她看了很多，可生活中她却从未见到过相爱的两个人如同小说中描述的那般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她很自然的觉得所有的小说并非写实，而是用夸大的手法诱导大家对爱情想入非非罢了。
沈娟娟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见到妹妹对着电脑发呆，便喊了一句：“病还没好啊？”说实话这样的语气在外人听来根本不像是关怀，反倒像是在挖苦。
沈琴琴慌乱的关掉了小企鹅，她摇摇头说：“已经好了。”
“好了还傻呆呆的干嘛？也不知道来帮我拎一下东西！”沈娟娟满脸的不高兴。
塑料姐妹情可能就是这样，不管是关心还是帮忙，都不是出于本能。沈琴琴不情愿的站了起来，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姐姐已经拎着东西进了家门却还要她帮忙，难道把东西从家门口拎到她房间这么几步路的事都必须假手于人吗？年轻的女孩此刻并不懂得任何的情感都需要贴心的维系，因为在那个妄想不到亲情的家庭里，所有额外的劳动对她来说都是不平等的待遇，却又令她无法抗拒的被压迫。她能够因为爱情主动牺牲自己，却不能因为表面的亲情吃一丁点亏，越是这样，亲情便离得越远，直到她再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第22章 谁变了
新年如约而至，那时候雾霾远不及现在严重，城市还没有禁燃烟花爆竹，所以大街小巷鞭炮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农历年对于年纪不大却又有能力支配零花钱的孩子来说，算得上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不仅仅是因为家里的零食堆成小山，更是因为长辈们给的红包会成为这一年获取到的最大的财富。
沈琴琴拿着数个红包，却已经不想在家里待下去了，就像是已经完成了功课的孩子，对课外作业丝毫提不起兴趣。父亲与后妈围绕的中心依旧是那个刚刚上幼儿园的妹妹可可，她和沈娟娟无非就是来拼桌子混了顿饭吃，顺便拿了几个红包。继母家的亲戚虽然嘴上把得很严，可从红包内钞票的数量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厚此薄彼，可可的红包永远比她和沈娟娟的钱多，这是不争的事实。过去沈琴琴还能耐着性子在家看完春节晚会再走，毕竟回了小房子冷冷清清的也不像过年的样子。但如今不同以往，她有了程嘉城，有了羁绊，她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个开着暖气却又令她浑身冰冷的家里。
“我肚子疼，我想睡觉了。”她准备好了说辞，甚至想到了如果有谁关切的问她哪不舒服的时候，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姨妈痛。
“哦！”父亲看着春晚，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漠不关心的随口回答了一句。
“那我也跟琴琴一起回去了。”沈娟娟逮住了开溜的机会。
姐妹两出了家门，谁也没有说话，过道里刺鼻的硝烟味成为了令她们沉默的理由。
“你最近好怪！”沈娟娟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我看你天天都不想回家的样子。”
“你难道想回来？”沈琴琴把问题丢回给姐姐。
“我也不知道哪里怪！但我总觉得你最近变了……”沈娟娟是个很敏感的人，虽然并不了解妹妹，但同住一个屋沿下，有些改变逃不过她的眼睛。
沈琴琴当然知道自己变了，只是这种改变她并不想与人分享，因为她从不认为姐姐会发自内心祝福她。“十二岁和十六岁总是不同的！你难道十年如一日？”她加快了步伐走到姐姐前头，却又回过身来说了一句：“人都会变，朝着自己的期望改变！”
这番话确实短暂的敷衍了沈娟娟的猜忌，因为妹妹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没有改变吗？一切看似随遇而安的生活状态，实则是迎着逆流改变自己，让自己一点一点强大起来。其实她并不想住校，有家的孩子谁愿意住在八个人一间的寝室里？可她却宁愿跟人挤在一起，正是因为家早已不是她心中的家。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妹妹的改变，更加认清了自己的改变，因为她们都已经长大，都有了自己的思维。她们再也不是十一二岁不辨是非的年纪。
沈娟娟望着妹妹的背影，再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形单影只，这是她脑海里生成的词汇。她忽然有种冲动，觉得自己该对妹妹好一些。过去她时常控制不住的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在妹妹身上，因为除了妹妹以外，她再没有可以宣泄情绪的对象。她有些后悔，于是努力的跑了几步，将口袋里偷偷装的一把糖塞进了妹妹手里，说到：“傻乎乎的出来也不知道拿点吃的。”
“呵呵……”沈琴琴许久没有对姐姐展现过纯真的笑脸了，这一刻的快乐确实出于本能。
第23章 有家室的人
“王叔会来吗？”程嘉城的心思根本不在吃年夜饭上，他时不时的向大门口张望，却始终没有见到财神爷进来。桌子上摆满了菜，程嘉城喝了一口啤酒，脸就红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