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珩健步如飞,冲着背对他大声嚷嚷的粗衣男子就去了。
“你这泡茶的水就是后头那臭水沟里的水!跑出来的什么狗屁不是的东西,涩了吧唧的,你这黑心店!我若喝坏了肚子定去衙门告你!”
“茶本就入口苦涩,之后醇香。”陈镜娇解释到。
“放屁!我说你这茶是坏的就是坏的!赶紧...”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连人带凳子一脚踢飞,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呦!谁敢踢大爷我!”粗衣男子骂骂咧咧地要爬起来,一抬头仰视到黑着脸活像阎王的人,猛的一抖,嘴里却仍逞强“你谁啊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踢我!”
晁珩却漫不经心地说:“你挡我路了。”那语气轻松平常就像说“我今天吃了个枣”一样。
粗衣男子环顾四周,座位空空荡荡,客人都走干净了,恼羞成怒大喊“这里都是空的,怎么偏偏我挡你路,我看你是故意的!你肯定也是这缺德掌柜的帮凶!”说着就要伸手去夺桌上的茶壶,看的陈镜娇是惊心动魄,心里肉疼的不行,这要是摔了她三天都吃不好饭。
晁珩眼疾手快,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马上爬起身的粗衣男子胸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攒紧男子衣领,面无表情的说:“你今天喝死在这,来日我在大理寺见你,案牍里。”
此话一出,粗衣男子当即吓傻,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连忙求饶:“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再也不敢了。”
“去道歉,别让我再见到你。”晁珩松开手借力将他推向陈镜娇。
“掌柜的,是我胡说!是我胡说!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男子边说边激动,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看的陈镜娇都快面目狰狞了,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吧走吧,以后莫要这样了。”
男子连连道谢,逃命似的连滚带爬出了店。
“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陈镜娇轻叹一口气,最近太不顺了,那天她一定要去庙里求求佛。
“今日来的挺晚的,食过晚膳了?”她拉开旁边的凳子,示意晁珩坐下。
“没,不吃了,一会儿还要回去继续批案子。”晁珩顺手帮刚才被自己踹倒的凳子扶起来说。
陈镜娇顿了片刻说了句“等我一下”便往后厨走,晁珩以为她是去煎茶,结果过了一会儿发现她端着一个碗走过来。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当碗呈在他面前时他才看清,这是碗热面。
新鲜的茄子被切碎泡足水加油猛煎,葱蒜花椒跟酱油大火煸炒,然后切入肉丁煸炒出香味,茄丁丢入加水小焖几分钟,浓郁的汤汁收进茄子跟肉中,既不失茄子的鲜美,又留住了肉丁的荤香。
面条是手擀的,煮熟后过凉水冰镇,韧劲十足。
陈镜娇端着面碗进来,香味立马飘散开,馋的观澜凑过来问:“小姐,这是什么面?好香啊。”
“这叫打卤面,茄子打卤面。”陈镜娇看着馋的直勾勾盯着面的观澜,忍俊不禁,“一会儿我也做给你吃。”
观澜高呼好,账房先生大叫他也要,陈镜娇托着下巴笑的眯起来眼。
这面是在她家乡算家常菜,也很出名,再浓稠些可以在汤汁中加些淀粉,但得多煮会儿,她担心时间太久会耽误晁珩办公,因此匆匆做了一碗。
她来到这里近一年,观澜跟账房先生都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如同家人般,店里温馨的气氛将她烘着,许久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晁珩也是饿极了,呼啦啦一碗下去大半,面前被推过来一杯热乎乎的冲泡藕粉,他手里一滞。
“慢些吃,给你冲了杯藕粉,没加糖不太甜,夏里夜长,一碗面怕不垫饥。”陈镜娇声音如常,还拿了手帕过来等他吃完递给他擦嘴。
她看晁珩盯着藕粉不动,立马反应过来,“你不喜欢喝?我再去给你倒杯茶。”说着就要把杯拿过来,突然手被温热的大手包裹贴住,她愣了。
“不必,我喜欢喝。”
她抬头,恰好撞进晁珩深沉的眸子里,往日放荡不羁被一扫而空,将之替代的却是一种无比的认真。
她挪开目光,这才反应过来晁珩的手正贴在自己手背上。
晁珩看到她低头,也反应过来,忙将手抽回来说“得罪了。”然后低头继续吃面。
夏末的酉末,落日余晖,黄昏将光影打碎,遮住了他微红的耳根。
两人就这么陷入诡异的尴尬中,陈镜娇最终打破僵局换了话题“对了,你的字我前几天去找人拓了,明天牌子应该就到了,我明日便挂上去。”
“嗯。”晁珩喝完最后一口热乎藕粉水,接过陈镜娇递来的手帕道了声谢就要走,临走前对她说:“以后若还是有人来闹事,你便说牌子是大理寺晁珩写的,看你不顺眼便是看我不顺眼,让他来寻我。”
陈镜娇默念这句话,直到晁珩走的没影了,转头对观澜说:“观澜,我抱到大腿了!”
欲言又止的观澜遗憾地望着大腿离去的方向摇摇头。
吃晚饭时,沉静许久的陈镜娇突然一拍大腿大喊:“我知道了!”
观澜瞪大眼睛听下文。
“明日你同厨子说买点花椒,今天我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快用完了,虽然咱们是个茶肆,但也不是不揭锅啊!”
观澜像个泄气的皮球,“知道了,小姐。”
“嗯?你怎么不开心,是不好吃吗?”陈镜娇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好吃好吃特别好吃!”观澜连忙低头吃面,小姐的事小姐自己自有分寸,她也不便掺和了,也许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呢!她这么想着,把那些想法抛到脑后。
晁珩的字迹做了牌匾挂上去后,茶肆的生意明显变得红火了许多,许多人听闻招牌是大理寺少卿大人亲自题字,慕名而来后又被眼花缭乱的茶点跟茶水俘获。
生意火了,陈镜娇自然就忙起来了,晁珩那边又在忙着案卷,来的时辰不稳定,偶尔等了一个时辰连陈镜娇的面都没见着。
终于有一天他忍着不适,放着二楼雅间不去,在人多的一楼里见到了陈镜娇。
陈镜娇背着他,身形比前几日看的单薄了些,他张张嘴,
“少卿大人!你也在啊!”
他又把嘴闭上了,面无表情,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阵风从身旁刮过,风风火火地长金泽一屁股坐在他身旁说:“好在见到你,我还愁没位置呢!最近这生意也太红火了些,哎掌柜!”说着边嚎那边的陈镜娇。
陈镜娇在远处,转头冲长金泽笑了一下,随即看到身旁的晁珩,明显愣了,而后点点头示意。
“我说吧这家茶特别好喝,一会儿你尝尝她家的乌龙茶,哎少卿大人你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长金泽表情无辜。
第4章 肆 普洱茶跟袜底酥
“陈掌柜,你这茶肆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长金泽探头探脑望着店里。
陈镜娇当初是寻陈老爹要了处快倒闭的楼,本就地方不大,且杂乱无章,经由她手修葺一番算是最大化利用了空间。
左侧是高椅高桌,一桌最多容的下四人,大厅右手边则是竹榻、蒲团榻等,中间有屏风遮挡,适合单人或双人坐,但整个一楼不过也只能容下十桌客罢了。
但茶肆不比酒楼,急则乱,仅凭陈镜娇一人着实费力。晁珩看到她走来时,身后跟着两个穿着一样的年轻姑娘,随意一问:“招学徒了?”
陈镜娇表情略微诧异,想起晁珩是做什么的后弯了下嘴角道:“没错,仅凭我一人费事费力,所以找了几个机灵的招进来做学徒。”
晁珩点头,刚一开口突然被打断。
“招人好,招了人,陈掌柜你就能有更多时间精力钻研出新东西,我们也好有口福跟你尝尝鲜!”
长金泽说的眉飞色舞,逗得连听到的学徒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四个人面带微笑,只有晁珩皮笑肉不笑,举杯喝了口水以掩饰表情。
“晁公子许久不见,今日楼下人多,怎的不去楼上雅间?”
晁珩略一环视四周,刚一点头,
“楼上还有雅间吗?我来此处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知道,快快,这楼下也忒吵了些,我们快去上面清净清净。”
长金泽几乎从凳子上弹起来,说着就要跃跃欲试往后走,陈镜娇声音略带疑惑的试探道:“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