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会让国公小姐擅自离开京都,别说是她,就是圣上和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
那是做质留在京都的筹码,可不分什么情谊。
思及此,他低垂的眸微冷,又嗤笑一声。
想当年宋家满门誓死报效朝廷,如今也成了要算计提防的,当真是好笑。
“她那姑母,说是在国公府讨了不少的油水,连老夫人重病那会还上门闹呢,国公小姐这才断了联系。”
“母亲后来把这事澄清了?”
常疏辞答,“是。”
这些事能露出形来,定然有人推波助澜加以利用,想只有她会这般作为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太子秉性顽劣是不争的事实,这事一清,也就让那些素日指骂国公小姐的缓了过神,说到底她性情张扬,可但凡做的事都是为了保全周围的人,从没刻意惹过别人。
大公主解禁第一件事就是满京城的找人,更闹得众人寝食不安。
虽不会承认自己有什么错处,但到底还是对她不予评价,不再评头论足了。
江汶琛听罢,抬眼瞧了南边,那聚集着不少王公贵族,官员勋贵的府邸。
都是一群虚与委蛇,眼红咬人的疯狗,真不知每日与他们为伍有什么乐子?
他道:“狗咬狗么?”
常疏辞心头紧绷,他知道公子指的是先前因为赈灾一事下的清君侧,那事死了不少人,但官员查办的再多都比不上难民□□的死伤人数。
这些事有多少官员参与?甚至还有那人......
推卸责任、权衡利用,把人命当棋盘,把情谊玩弄股掌。
联想到最近十三州失而复得,前朝余气一扫而光,假太子正好倒台,春闱提前改为殿试......
太巧。
江汶琛沉下目光,“走吧。”
常疏辞低声应,心里发毛。
他总觉得公子回京后变了许多。
在溱安之前他脸上总会挂着温和的笑,与人相处也是谦和善意,不少人喜欢他这潇洒不羁的性子,除了那群道士,人缘是顶好的。
可自第一日入京见那人开始,便鲜少见他露出笑意,尤其是科考后宴席上那些上来攀谈的,态度更是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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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稚抬手压了压头顶的幂篱,免得让风吹落了去。
过了一路,接下来荣国公得入宫觐见禀报。她实在是一路上疲倦的很,妆容也不隆重,便不准备入宫只停着马车在外边等他。
宋温游留了些人护在她马车周围,接着被接入宫内。
“也不知皇后娘娘想我了没。”
听她孩子气般的话,铃可一笑,“姑娘若是想知道,咱们差人去问问不就是了。”
宋月稚摇首,“今日不行。”
铃可这才想到,今日是谁都不能去打搅皇后的,但她也不敢做声,这事是皇家隐秘。
皇后得残疾身躯之日便正巧是这时候。
皇后出生不高,母家甚至沾着商贾的名头,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一朝坐上皇后的位置,便是旁人拿捏的把柄,也是被人看轻的由头。
那时候圣上为了巩固纳了齐家嫡女为丽贵妃,可谁知道权臣野心,压得皇后仿若任由人拿捏的石子。
那一双腿,便是丽贵妃在大雨之夜,以冲撞她腹中之子为由硬生生折断的。
虽说现在丽贵妃早已身死,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触皇后的霉头。
宋月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每年这时候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想着过些日子,她再进宫与皇后相聚,顺便.......顺便与她说自己私定下的未婚夫。
她一早便得了消息,认出那立在榜上惹人钦羡的状元郎姓名。
等溱安那边接到他的信,她再坦露自己的身份。
虽说早已打好了主意,但宋月稚还是不免眼底落了些愁虑,能不能收到消息还是一回说。
接着被外边童南的声音叫回了神,“小姐,三殿下在外边,问能不能见您。”
第59章 交谈 你以为谁会娶你?
这一路宋月稚不想见他, 正好军中的将士帮忙挡着,她自然乐得轻松,但如今人都追到这亲自‘礼贤下士’, 再不见是说不过去的。
她轻叹了一口气, 让铃可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离的不远,她走过几步便淡然的行礼, “三殿下。”
江虔文这才有机会端详她的面容, 明明与记忆中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那股异样感却是让他心头闷沉。
往日她总是恹恹的,但与他相处总会透着真实,而不是现在,平静少话, 连见他和他说话都成了奢望。
他一时征神, 不知从哪里说起。
宋月稚见他许久不言,皱了皱眉, “殿下要是无事, 便快回宫内吧。”
战事回禀,一个皇子若是连场都不到,还谈什么治国?
江虔文急道:“我把话说完。”
一旁的太监古怪的抬眼, 三皇子这模样和往日大相径庭, 颇失风度啊。
见宋月稚屏息,似乎是耐着性子听他说下文, 江虔文握紧了手心,道:“我知道你怨我,太子……不,假太子图谋不轨,是我没有听你解释, 是我......”
宋月稚打断他,“臣女明白,臣女未曾埋怨殿下。”
两人这时候相见,这气氛让她不适应,她知道江虔文为何来寻她,但她并不想听他道歉。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言其他有什么意思呢?她懒得听,也懒得再回味。
江虔文听出她话里的不耐,可他寻她这些日子也费尽了周折,他违背了母妃的训诫,他堂堂一个皇子对一个艺娘低头哀求,他千里不辞艰辛的赴向十三州……
他不过是想和她好好道个歉,起码让她不要恼他。
江虔文声音很低,“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宋月稚歪头,“没躲。”
不过是有旁人阻拦,她正好不想见罢了。
“殿下快去吧,赶不上了。”
宋月稚垂眼,准备转身离开,她现在算是有家室的人,总跟个陌生男人拉拉扯扯什么回事?
见她要离开,江虔文心一慌乱,抬步便要去拉她的手腕,却被宋月稚一手推开。
还真拉扯上了?
宋月稚本来还不怨,这下心里是真生气了,“三殿下,还望您注意言行,臣女不是街上给些银两富贵就能调侃狎弄的女子,也不会在乎您的尊卑。”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老太监心里为国公小姐提了提心,三皇子明面上再怎么说是未来的储君,她这般放言得罪,这下惹人怒了万一将来……
江虔文脸色青了一瞬,确实宋月稚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他的面子,让他颇为难堪。
但最让他在乎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从前她从不曾这般抵触他的接近。
到底是为什么,不过两月她为何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他咬紧了牙关,尽力放轻自己的声音,“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月稚,我知道你心里恼,我就是想和你说清楚,我不过是想和你好好道个歉。”
合着自己前面说的话都没被他听明白,宋月稚摇了摇头。
“不需要。”
她没有怪过江虔文,那种情况下他那么选择也说不上对错,不过就是自己受不得委屈,不想与他再接触罢了。
这世上有些人本身就与她不相合,既然发现了这点,也没必要再相处下去。
可江虔文眼眶竟然红了些,“你还在怨我。”
“......”
宋月稚懒得与他多说,她福身就要离开,也不知是不是江虔文发了疯,竟不顾自己先前的警告便攥紧了她的手腕。
宋月稚蹙眉正要甩开,便听他声音低哑道:“我知男女授受不亲,但月稚,我早与皇后表决了心意,待你回京我一定求父皇做媒,娶你为妻。”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威慑力太强,宋月稚居然真的愣了一瞬。
江虔文见她这般,心下微松,缓和了神情,他便知道宋月稚对他现如今这幅不冷不淡的模样定是因为埋怨自己,若不是真的在乎他,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明明自小他们一同长大,她与他的情分那么深厚。
他乘热打铁道:“如今你父亲回归,又因为假太子之事,京中关于你的那些流言蜚语弥散了个干净,这时你与我成婚便是锦上添花,往后你再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了,月稚我......”
他话还未说完,宋月稚便狠狠一推,她几乎气的发笑,“殿下怕不是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