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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稚将艿绣带回了自己住的濯院,正使唤下人给她收拾一间卧房,却被人一拉,双双坐在椅子上。
“?”
艿绣将人遣散了去,再与她道:“再过一月,你父亲就要归京了。”
“我知道。”
这事她父亲早就与她在信中提过,她也做好年后回京的准备。
“我看你心里是没有一点数。”艿绣神情严肃,“外边的事我也听了,你是真准备在溱安久居?”
外边的事.......
宋月稚很快察觉到她言行所指,眸光忽闪了闪,道:“这个.......江公子他也要去京城的,他要科考。”
“他说你便信么,官府可有给予他文书,推荐他前去?”
“我没问过,但是我相信他。”
宋月稚知道艿绣的担忧,第一次认识便是在她最落魄的那断时间,她为心上人耗尽家财,但之后才知道那人将她的钱全用来花天酒地,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她差点身死在乱葬岗。
是以,她现如今警惕沉稳,很难信任旁人。
“暂不提这个。”艿绣却忽然换了个话题,“我这次来也是给你带些消息的。”
“京都出事了?”
艿绣郑重其事道:“大事,而且不止一件。”
见她这般严肃,宋月稚也不禁挺直了腰背,“你说。”
“前些日子北边生了民难,规模极大,朝廷本能按时将赈灾的银钱分发下来,但是经户部之手后,那东西克扣在传经的布政使手上数日,没有分发下去。”
宋月稚听得有些懵,那顾御史不是说上面本就是下达的迟缓赈灾举措么?怎么成了刻意被人延迟?
“圣上龙颜大怒,你可知拿谁的人头问斩的?”
见她神神秘秘,宋月稚细想了想,那便只有户部和布政使,还能有谁那么倒霉?
可艿绣给她的解答却是差点让她从凳子上跳起来。
“是太子。”
饶是宋月稚平日再清水如心,这下都有些难以置信,“怎么......怎么可能?”
“这就惊讶了?那还有更吓人的。”艿绣长吸了一口气,道:“有人上奏,说太子并非圣上血亲。”
这下她不再吊着宋月稚,将话一口气说了清楚,“说是当年宫变,有人掉包了真假太子,不然以圣上血脉和皇后品行,怎么会生出如此孽障。”
“圣上也信?”
这和话本似的。
“是有人拿出了证据,人证物证都在,不然圣上怎会那么轻易的下旨斩首示众?”
这也太快了,简直像是事先被人安排好的。
宋月稚呐呐无言,随后艿绣又道:“圣上原先也是顾忌父子一场,有些情的,但你可知,那户部隶属在太子门下,拿去周转的赈灾银钱便是他所为,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圣上哪能放过他。”
说不准旁人还在说圣上大义灭亲,是非清明,再者若真不是皇家血脉,这太子还有活路?
宋月稚神情微凝,太子此番简直犹如落网之鸟,无处可逃。
不过她很快松懈了神情,漫不经心道:“朝廷之事,也与我无干。”
艿绣却是摇头,“你记得你离京的时候,在公主府那一遭吗?”
宋月稚温吞的点了点头。
那件事她将始末告诉皇后便没再关注了,现如今突然被艿绣提起,她还略微细想了下,忽然神色惊讶。
“太子色胆包天,念想长姐这事京都传了个遍。”
先前顾着皇家颜面,谁也不会将这事公之于众,但如今这太子并非太子,还有什么不能提的?
那京都里关于她不尊长辈目中无人的言论,便可以烟消云散了?
也算是个好消息,宋月稚道:“挺好。”
不过对她来说还不算是什么大事,京都的人如何看她,她一点也不在意。
“你还不明白?”艿绣觉得自己是为她操心的命,“月稚,你想啊,赈灾一事唯有溱安无生是非,靠的便是你的头衔,再加上你父亲马上班师回朝,无上之耀,你洗清了名声,往后再回京都不就是炙手可热吗?”
宋月稚微微敛目,她有些不愉。
艿绣说了一圈的话回来,还是觉得溱安不好,或者说她的心上人不好。
她声音有些凉,“锦上添花算什么呢?”
不说事情会不会真的如艿绣所说,但往日在她寒凉之时,只有江汶琛到她身边来。
她不喜欢绚烂的烟花,她喜欢雪地里孤傲的寒梅。
一句话让艿绣有些怔神,但她很快沉下心,耐心的和宋月稚道:“傻姑娘我问你,他现如今知道你的身份吗?”
说起这个,宋月稚指尖微紧,她声音略有些虚浮,“我可以告诉他。”
往日是因为自己的名声,皇后的嘱咐不能坦露,但如果自己真的.......真的与那人有了羁绊,与他坦诚相见也能考虑。
宋月稚脸微白了几分。
“可若是你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暴露,他便是真心了?”
艿绣从不认为这世间有痴情真心的人,她看的太多,多少男子只是为了贪图一时快活耽误了女子一生,或者情浓之后抛之脑后。
一时的相信和甜言蜜语,怎么可能持续一辈子。
“这样,我也不逼你,你不是说他要科考吗?他若真的金榜题名还不忘记你,愿意为你赎身,我也不再多言。”
但这概率几乎为零,若真是及第之后,京都多少权臣之女上乘品行,比一个溱安艺娘不知好了多少倍,就算再喜欢,到时候前程和压力都会逼迫人低下头。
再说能不能考上都是一回事。
她想用实情告诉小姑娘,世上之人皆是如此。
宋月稚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怕自己遭歹人欺骗。
但她却没有点头,面上露出些窘态,脸皮微红,“绣绣啊,其实我与他还并未.......”
在艿绣惊异的目光中,宋月稚害羞的笑了下。
现在明显是她在单相思呀。
第49章 撑伞 但是,我想
除夕夜里, 宋月稚在雪中给门前养的几条鲤鱼喂着吃食,清莺坊和听竹居的娘子忙着筹备过年,她这倒是清净。
往日在京城的时候她也经常帮忙, 不过因为前几天她病着, 封絮说什么也不让她操劳,让她好好招待艿绣就行。
但艿绣刚到便帮她处理账务去了, 是一点都不贪闲, 宋月稚无聊的看鱼儿游来游去,无聊的叹了口气。
实在是无趣,她便差使童夕去告知艿绣一声,准备自己去街上逛逛,刚慢悠悠的走到门口, 里边的人便追了出来。
艿绣亲自为她套上斗篷, 巧手三五下系了个漂亮的结。
她叮嘱道:“别再受凉,早点回来, 将近年关街上指不定小偷歹人多, 别贪玩。”
宋月稚内心软了软,有时候她真觉得,明明艿绣大不了她几岁, 却像是母亲一样待她好。
说起来相遇时是她见她最落魄的时候, 雨下的很大,山峰里的破庙燃灭的篝火处只剩零星的火星, 她分给她了一个馒头。
之后宋月稚知晓她的身世坎坷,便在京都堂而皇之的将那陈世美抽的亲娘不认,又动用自己的关系将她属于她的财产悉数讨要回来。
那时候自己嚣张至极,又无比不计后果。
她祖母也是刚毅的性子,得知真相后赞扬嘉奖她, 从不觉得一个女儿家这般行径有什么不对。
说起来,没人教过她女儿家那些端庄的行为举止,言行举止。
更没人告诉她,有时候旁人的言论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不止刺的她遍体凌伤,更是叫她身边人被误伤,最后远离。
但艿绣不一样,就是旁人再说她,再污蔑她,她依旧那么不依不饶的对她好,为她操心,若是旁人污蔑她,便以十倍奉还回去。
她忽然张开手,还没待艿绣整理好她的衣领,便紧紧的抱住她的腰,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声音放软,“陪我去玩嘛,我一个人好无聊。”
“还有些账目没对,改天陪你。”
宋月稚不乐意,耽搁个一两天也不要紧的呀。她还在人的怀里撒娇,缠着她要一起出去玩。
“将今年的账对好,你走时也能轻松点。”艿绣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再说赌注都下了,自己的心上人却还没追上,可说不过去。”
这话将宋月稚弄的有些脸红,她怎么知道自己是想寻个理由去寻他。
她拉她袖子,“我在街上买两个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