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炤炤(30)

作者:浅浅宜酩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转头看去,“瑾阙兄长,你也来入学么?”。此时遇到熟识,我有些惊讶,又带着几分欣喜。

他今日把头发尽数梳了上去,深蓝的袍子在他身上也显得妥帖,整个人比之前更添了些朝气。

不言时如寒冰初融,谈笑间似霁月清风。

他显得有些惊讶,“你不知道么?我们早些日便入学了。此时正下《论语》讲义,待会儿便是策论了。知晓你们今日入学,我来瞧瞧。”。

言罢他又偏头含着笑,“我记得是同你讲过的,这般问我,想必是忘了。”。

我有些羞,双手捂了脸,“兄长莫怪,如今我便记下了。”。他朝我摆摆手,“你快先去吧,崔祭酒训起人来是最麻烦的。”。

我忍俊不禁,向他做了别。

崔祭酒陆陆续续讲了许多,入学对品级是有规定的,若是家中品级过低或是普通人家考进来的,只能选择四门学。

凡是家中有授爵或封号,甚或是皇亲贵胄,一律入国子学。国子学是举朝地位最高的官学,仅在东都和长安城两处设立。

不仅如此,进入国子学的门生是不收取入学费用的,一切开销由官府承担。

虽已提前知晓,可当众听到这些条例时仍是一片哗然。

但至少在当朝,规则都是由更有权力的人制定的。没有权力,只得遵守。少言多行,沉稳行事。

他见我们安静听着,大约也甚为满意,继续道,“还有算学,律学和书学,想必你们也清楚。这三门,是可以自行选择的。只是要看过之后仔细斟酌,若是日后考核不过,是有罚的。”。

我瞧他眯了眯眼,“咯咯”笑了几声,模样颇为狡猾。

“崔祭酒,你说可以自行选择。我们当中的一些人若是琢磨不定,不晓得自己适合哪一门,这该何解?”一位稍高些的女子抬起下巴,明艳的脸上吊着几分散漫,微微开口道。

话语声虽不大,可在人群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崔祭酒一愣,转而摇头,“这,可就是各位小门生的事了。所以老朽说,要仔细斟酌。”。

“老奸巨猾”有人低声抱怨,夹杂着一阵轻笑声。

对于这种选择,我倒没什么太大兴趣,反正都要学。之前母亲请来的外傅博闻强识,对于书和算都是有过讲解的,我倒觉得那样好,方法也更多样灵活些。

我眼瞅了一圈儿,没有望见清河公主和仪远公主,近两年入国子监的门生可不就是今天入学么?

最后转念一想,他们那般出身,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还用分甚么品级呢?估摸着都是直接入学的。

正想完这些,崔祭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细细听去,原是又在说些考核一类的规则。

现刚入学,只分旬考与岁考。顾名思义,“旬考为十日一考,岁考为一年一考。所考察者,莫不过诵经、讲经、问大义和笔试。凡此,三分为通晓,两分为及格,再低者为不过,重习不过者,退学。”。

我也轻声和他念叨着,这些东西,母亲也在平日里和我一遍遍讲过。

许是声音有些大,而我却不自知。崔祭酒的声音停了下来,我抬眼一看,他正瞅着我。

杜箬漪拉拉我的衣袖,我停了下来,抿起嘴未再作声。

我心想,母亲把这些规矩大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我,却独不告诉我还要按自家品级分学,想来母亲也是不爱这般。我知道,这话就且让它放在肚里。

“国子学门生不过者,停公膳,有罚。重习期间态度不端者,退学。”

天边像是闪了一下,紫白色的一道闪电从云丛中斜劈出来。“轰隆”一声,一记闷雷响彻。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大雨连绵,整个长安城笼在一层薄雾之中。

转至午时,这本该是艳阳高照的时辰,天却乌漆漆的发沉,仿佛直起身子来就能触到云层似的。

“小姐,这些深衣多备着点儿,恐夜里冷。”韶灼撑着伞,把包袱细软一并放入马车中。

鸣翠也没撑伞,就那么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小姐!这些你拿着,王橱役做的五福饼,是现做好的,特意让人包了厚厚的馅。”。

她递在我手心,让我包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一拍脑门,“小姐再等等我!”。

我望着雨幕中远去的那抹背影,手中是五福饼刚出炉的温度,直传到心里。

“这些不能忘,这两盒透花滋和和果子是我和阿福一大早去买回来的...你可是最爱吃了...”她擦擦手,把怀里的东西悉数放进去。

雨水将她的额前的头发斜贴在面上,我抱住她,给她蹭了蹭眉间要掉落下来的雨滴。

“还有旬假呢,十日之后我会再回来。”我回望向韶灼。

她把伞偏向我们一侧,“小姐就安心做好功课,府上有夫人呢,再不济苑里也有我和鸣翠。”。

“炤儿”我转过头去,母亲正撑了伞往过来走。

她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拾起腰间的冲牙,“冲牙一矫步态,二正举止。当初为娘给你系上,就是要你行得端坐得直。入了学,我们都不在跟前,你可要好好的。”。

我点点头,冲她笑了,“阿娘,我会的。”。

眸光一闪,阿福正在不远处站着,正搅着衣角朝这边瞧。鸣翠身上湿了个大半,我生怕她着寒,“快去苑里换身干净衣裳,回来若看见你生病我是要恼的。”。

她闻言一笑,素净的脸蛋上扯出一抹笑来,“小姐听听,光是‘要恼’就说了几回?”。

我冲着她们摆摆手,眼瞅着阿福要转身,“阿福!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鸣翠,我让她帮忙收拾了。”。

他脚下一顿,进了苑。

雨幕之中,我与将军府愈行愈远。

放下车帘,我缓缓合上眼,入耳的只留马蹄的“叮咣”和如瀑泻下的雨声。

☆、新相识

国子学门生七十二人,崔祭酒念完冗长的名单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讲堂很大,每张板足案上的两边分别对称放置着笔墨纸砚。仪远公主的位置是崔祭酒提前便安顿好的,就在第一列前头,斜前方便对着一盏屏风。

“那可是个上好的位置,博士们都站在那一块儿授课,听的怕是要更清楚一些。”我旁边坐着的这个女郎凑近了小声开口。

我朝她笑笑,“只要能学到本事,坐哪儿也不打紧。”。何况今日讲《左传》,外傅曾让她粗略看过,心中大略也有个印象。

不过这也并不是听不听都不打紧的由头,自己可要放好态度。

身边的这位,正是早间入学时向崔祭酒提问的姑娘。据她自己说,她是当今皇上的妹妹朝阳郡主的表兄的夫人的妹妹的女儿,这一连串的亲戚弄得我头有些晕。

她见我表情淡淡然,又转过来瞧了瞧我,紧接着补了一句,“我阿姊是宫里的王良媛,父亲是正五品的谏议大夫。”。

“晓得了,王姑娘乃是玉叶金柯。”我冲她一笑,又端坐好去瞧前头曲足案前的崔祭酒。

他讲话的声音着实是大,我坐在偏中的位置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正一一介绍着国子监中的博士和讲师。

“那你呢?你的父亲是?”旁边的王姑娘倒是想刨根究底。

我只好告诉她,“我是薛将军的女儿。”。

过了许久旁边没了声音,我转头一瞧,她竟也闭了嘴安静下来,正襟危坐着听讲。

我觉得倒是有几分意思。

每次说到兴致正浓之处,崔祭酒总会站起走动,连带着就能看到正前方仪远公主,头摆呀摆的,甚是惹眼。

“你看她,像不像孔雀开屏!”王姑娘又凑了过来。“什么?”我装作没有听清,皱了皱眉。“就是...”她正急急地要向我解释。

我推了推她,小声道,“快坐好,祭酒看你呢。”。

她忙正了身形,也不来找我搭话了。我轻低下头去,勾了勾嘴角。

后方传来一阵极低地笑声,“真是个鬼丫头。”。我头抬起了些,前面的人正讲的起兴,便头微往后一偏,想看清是谁在说话。

浓眉星眸入眼,身后的这人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攀着手臂正挑了眉看着我。

我转过头去,似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但现下却又想不起。

“哪有看我,你骇了我一跳。”旁边的人儿胳膊肘往过来撞了撞,我往旁里错开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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