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糟了，我反应慢了几拍，我在干甚？居然要第二次落水？
慌乱之中，我想着足尖点岸再从湖面拂起，可是下落速度之快始料未及，脚却偏偏使不上力。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落水的准备，心下却实在怕的紧，不由得紧闭了双目。
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阵风来，背上有一阵力将我轻推了个转儿。再一睁眼，已稳稳的站在堤岸上，一人正揽了我的肩来。
我还有些没缓过来，怔怔地抬眼一看，正对着一对半蹙着的眉眼，“炤炤从来便是如此不小心的么？”。
啊？瑾阙兄长。“你没事罢！刚刚骇了我一跳。”梁宸急急的跑过来，盯了我四周瞧瞧。我冲她摇摇头，“我没事，猫儿给你。”。
“莫要让她接近那水面，她是有些怕水的。”头上一阵略低的声音传来，刚好能让我们几个听到。
我微一惊，他是如何得知的，那件事之后我确实有一阵儿是怕水的，可是除了母亲之外也只有韶灼和鸣翠察觉到。
“多谢瑾阙兄长了，不过你...”话音未落，“知道了兄长，我也实在是不知，刚才...刚才多谢，我向她赔罪。”梁宸那丫头怯怯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
他们竟也相识？
“你袍子有些湿了，得换。”李瑾阙语气微澜，我扬了头去瞧他，又发觉手一侧的面料是有些湿，所幸尚未渗进袔子里。
末了他又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家父叙迁之前，是广陵郡的主薄，我自幼便是在这块儿长大了的。”。
他松开我的肩，笑了一瞬，正准备开口。“大哥，刚才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对！就是你！诶哟，落水了啊。”，一阵急急地声音插入，瞬而又加了几丝调侃。
“二哥！三哥！”梁宸在后面有些雀跃地摆了摆手。我转过头去，有两个并排走着的人儿正往过来走，后一人朝这边来侧了身子，“阿宸妹妹也在这儿呢。”。
其中打头的那个正说着话指了另一个方向去，我顺着望了过去，竟然是阿福。
也不知他一个人在那儿站了多久，素黑的窄袖袍子已经微贴在了身上，一侧正往下滴着水。难道刚才湖面推我上岸的那个人，是他？
“阿福。”我轻唤了声，银白面具下的眸子一闪，脸瞥向一侧去。我心下不由得一诧，阿福不应该是在府中么。再望去，他的袍子应是湿透了。
“你就是薛家的炤炤么？我听大哥提起过你。”旁边的一人凑了上来，似要盯着我瞧，细长的眸子又睁大了些。
“老三，你莫要吓着人家炤炤。”旁边的那位眯了眼睛，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听到“人家炤炤”不禁打了个颤，倒是个自来熟的。
“如此，倒是我唐突了。”他轻摸了摸鼻尖。旁一人又打趣道，“这般娇俏，不愧为贺大哥挂念着的小阿炤了。”。
我瞧了瞧这二位，长得与李瑾阙有六七分相似，想必就是邺叔父的其余二位公子哥——二公子李瑾澜和三公子李瑾溯。
“你们可莫要和贺齐朗学坏了。”正准备弯下身子去拜，那位“自来熟”便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朝我身后瞧了瞧，“都是差不多的年岁，不必拜来拜去。”。
“初次见面，有失周到，薛炤见过几位公子了。”我还是弯了身子去福了福。
“今日你家那个小丫头没来么？”
“嗯？”我正想是哪个小丫头，侧方一阵声音传来，“他说的是韶灼。”。
我心下了然，不禁一笑，“你就是韶灼口中那个憨厚老实的三公子？”。他先是一愣，转而又皱了皱眉，“这丫头说我憨厚？我...我找她去！”。
果真是“浑”劲上来了，“三公子怎得听话听半截，我们韶灼夸人向来是只听后半句就好，你只消知道她夸你老实就对了。”。
李瑾澜勾了嘴角，脸早已转向一面去。偏李瑾溯还拉着他，“是这样么二哥？我憨么？我厚么？”。
梁宸抱着灰白团子站在最后，早已笑得浑身发颤，偏又不好发出声音来。李瑾澜转过头来，面上强忍着笑意，“不憨，不厚，是正好的。”。
我望了望一侧的李瑾阙，他两只手环抱在胸前，那支洞箫正稳稳的立在胳膊一侧。他竟可以忍得，一瞬也不笑。
今日他一身墨蓝的窄袖束腰袍，腰间挂着枚玉佩，我瞧着隐隐地刻了“回”字。只消站在那儿，整个人就大约有了些“有匪君子，皎如玉树”的姿态。
我也随着他的目光转头去瞅，阿福竟不知又隐去何处了。
一路上，他便一直在暗处跟了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袔子：一种里衣
有匪君子：出自《国风·卫风·淇奥》
皎如玉树：“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杜甫《饮中八仙歌》
李大出来了，小贺还远嘛？
看炤炤～过上巳(??ω??)??
☆、扬州城中上巳节（3）
稍晚些的时候，我坐在后院看月亮。韶灼拿了一壶阳羡茶来，说是先前梁宸拿来赔罪，自个儿又不好意思见我。
今日从湖边回来，梁宸便一直小步子跟在我们身后，就连之前的“二十四桥”也没再提及。
“小姐以后可莫要一个人跑去湖边，纵使你会功夫，一时半会儿也是反应不过来的。”她坐了我身一侧，“更何况，小姐还有些怕水...”。
“知道啦，韶灼姐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一点儿也不怕的。”我冲她笑了笑。
“我还不知道你么，惯是逞强的性子。”她端了茶盏过来，让我用手捂着也稍暖些。
我忽地忆起了今日之事，转头望着韶灼，“咱们日后出行把阿福都带着，好不好？”。韶灼一愣，又点点头。
“他在客室歇下了么？”
“嗯，这些日子他竟跟了我们一路，自己身上尚无多少银子，也不知途中吃了多少苦。”韶灼微叹了口气。
我有些难过，从前是我有些忽视他了。“对了，明日怕是李家的三公子要来寻你。”我转头瞧了她一眼。
韶灼有些诧异，指了指自己，“三公子？我？”。我轻咳一声，转了头去，“嗯，不晓得是谁告诉他，你说人家憨厚老实。人家不依，恐要找你算账。”。
韶灼有些急了，倏尔又反应过来，安静片刻就转过身子来望我，“不晓得是谁？我只给小姐一人说过，莫不是小姐告的状罢！”。
我心下一跳，面上强忍着笑意，“怎么会！定不是我！”。
“不是小姐么？”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要咯吱我，“是我是我，可我道你这是在夸他呢，老实不好么？”。
我早已侧在一旁的雕花扶手上禁不住笑，韶灼抿了嘴，“好！我说不过小姐，寻就寻罢，到时候你去给李家的大公子求求情，别捉住我不放就好。”。
她用胳膊肘微撞了我半边身子，我当下便坐好，朝她也不笑了。
“好，明日我便去向你求情去！”终是没忍住一笑。韶灼轻捏了捏我的脸，“走啦，该休息了。”
饮尽茶碗里最后一口，我关上房门。清风明月之下，一夜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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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要食花煎，梁宸早早的便端了一小盘来了我这儿。
“这是桃花瓣，还有些是玉兰的。”她坐在一侧给我指了指，又有些怯怯地瞅着我。
“我长得很吓人么？”夹了一个细细嚼下，我望着她开了口。“昨日委实是对不住，害你差点儿掉进那水里。”。
我摆了摆手，“委实是我没抓稳，怪不得你。”她低下头思忖片刻，“今日我带你去采兰草，这一天很多孩提们都聚在一起顽的。”。
“好啊！”从前在长安城的时候曾也和浮杉一起去了河边，流觞曲水，孩童们祓禊高歌，煞是有趣。有时官家也会在曲池摆了宴，不过大多数时候我是没去过的。
扬州城不乏河池，想必上巳节的风貌人情也与长安城并不甚似。
“我们早些便去罢，回来还要...再去看看外祖父。”我说着心下便一顿，有些不是滋味。其实我隐约能感觉到舅母似是不太中意我，可我又怕是自己多意，眼下更不可能去问梁宸这丫头，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我们出府的时候已经微刮起了风，我把韶灼叫上，她却怕李家的三公子去寻她算账，扯着也不肯去。若是鸣翠在，定是嚷着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