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泊辰道:“没兴趣。”
祁野仍旧是笑着,笑容却很冷,“别啊,难得一见,咱们好歹算是‘沾亲带故’的,不是么?”顿了顿,笑道:“如果咱俩再早一点认识,说不定我还得叫你一声‘哥’,跟你那个没血缘的弟弟一样。”
周泊辰没有说话。
男人缓缓抬眼,眉目清冷寡淡,漆黑的眼眸里格外平静,“说完了?”
祁野道:“还想再听吗?”
周泊辰淡淡转身,准备回包间。
祁野在身后叫:“喂。”勾起唇角,懒洋洋道:“三个月前,我去看你妈了。”
周泊辰握住包间门把手的动作顿住。
祁野还想笑着说什么,却在那一刻,周泊辰转过身,快步两步走到他面前,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抵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泊辰看着祁野。
男人眉目清冷寡淡,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可手上的力道却足以令人窒息,手背上青筋暴起,“你还敢去看她?你还有脸去看她?”
祁野有些呼吸困难,半抬着头,却还是艰难地笑了,“不是,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是我害死她的?”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害死她的人,是你。是你对她说的那些话,害死了她。”
周泊辰没有说话。
可揪着祁野衣领的力道却松了。
祁野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了,唇角扯开,笑着,理了理凌乱的西装衣领,“周泊辰,这件事,谁也怪不了谁,真要怪,就怪你妈自己,丢下你这个好儿子,嫁进我们祁家。”
走廊上一时寂静下来。
周泊辰看着他,良久,慢慢道:“不是要喝酒聊天吗?”顿了顿,淡淡道:“陪你喝。”
祁野一顿。
周泊辰道:“你要是先倒下,别怪我下手没轻重。”
·
八点半了。
周亦和司澄都喝了酒,两人比较兴奋。
两人玩过牌,也K了歌。司澄唱嗨了,嗓子哑了还在唱。
注意到江榴,周亦问道:“你要走了?”
江榴点点头,“你们什么时候走?”
周亦眯着眼,看了一下时间,“再过半个小时吧,时间没到就走,有点亏了。”顿了顿,“你放心,我会送司澄回家的。”
江榴把兔子小挎包背起来,“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到家都要跟我打电话。”
周亦笑着说好,顿了顿,又问:“我哥送你回去?”
江榴点点头。
周亦比了个“OK”。
江榴推开包间的门走出去。
但是没有看到周泊辰。
江榴走到周泊辰和林少扬他们的包间外,在门边等了一阵,却也没有见他出来。
她以为他忘了。
姑娘低下头,从兔子挎包里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微信,说:“我出来了。”
周泊辰一直没回。
江榴拿着手机,等了五分钟,再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还是没回。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包间的门开了。
有几个男生摇摇晃晃走出来,其中就有林少扬。他们没注意到江榴,勾肩搭背,笑说着什么。
江榴唤道:“少扬哥哥。”
林少扬一愣,睁大喝得有些朦胧的眼,“十、十六妹妹?”
那几个男生都看过来。
江榴问道:“泊辰哥哥在吗?”
林少扬再次一愣,脑子有些迟钝,“辰哥?”顿了顿,舌头打结道:“他、他早走了啊。”
江榴一怔。
林少扬闭上眼努力想了想,终于在混沌中想起,“半、半个小时前,他进来拿了东西,就、就走了。”
江榴没有说话。
许久,姑娘抿抿唇,握紧手中的手机,轻声道:“谢谢少扬哥哥,我先走了。”
林少扬迷迷糊糊道:“噢,不用……”
几个男生看着江榴的背影,半晌,其中一个捅了捅林少扬,“她是谁?”
林少扬道:“辰哥他妹妹。”顿了顿,补充道:“不是亲的。”
那个男生顿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干妹妹?”
林少扬打了他一巴掌,“滚。”顿了顿,自言自语似的道:“就,很纯粹的,兄妹关系。”
另外有个男生摸摸下巴,“长得蛮漂亮的。”
几个人往洗手间走去,其中一个男生笑着问林少扬:“刚才那妹妹,你有她联系方式么?”
林少扬:“干嘛?”
那男生笑道:“追追看?”
林少扬突然站定。
几个男生都愣了一下。
林少扬这时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转过身,拍着胸口,义正言辞大声道:“辰哥说了,要追,可以。”
停顿片刻,“医保卡先准备好。”
众男生:“……”
江榴一个人走出了KTV。
她沿着路边慢慢地,身边是来来往往的车流,闪烁的霓虹灯。
然而,没走多远,江榴站定。
姑娘低下头,划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周泊辰的电话。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个人走了,有些担心。
这不像是他平时会做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说到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哪怕,只是答应了她,每天打完篮球,不再去冷水下冲头发,换好衣服,这样的小事,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江榴拨了周泊辰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没接。
再打一次,还是没接。
江榴慢慢地放下手机。
姑娘抿抿唇,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
发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
一定是有事。
那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底渐渐扩散。
可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回家。
只有安全回到家,才能不让他担心。
江榴往公交车站走去。
然而,就在她在公交车站等公交的时候,手中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
江榴低头,看到来电人是周泊辰。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接起来,“你去哪儿了?”
电话那边很吵杂,只能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话也有些醉意,不太清楚:“你叫江榴?是周泊辰什么人?”
江榴一怔,握紧手机,“你是谁?”
电话那边的陌生男人刚想说话,却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哗啦啦”碎了一地,紧接着是他“嘶”了一声,低声骂道:“妈的,下手这么重,老子差点被打残。”
吵杂声中,那个男人对江榴冷冷道:“给你发个地址,过来把周泊辰带走。”顿了顿,“他喝多了。”
·
江榴赶到陌生男人发来地址上的那个酒吧时,只看到了一片狼藉。
酒吧外挂着关门休业的牌子,酒吧里是几张翻倒的桌子,被撞碎裂的酒瓶,和倒在地上的空酒架。有几个清洁工正在打扫。
江榴看着眼前的景象。
半晌,姑娘抿抿唇,攥紧挎包的链子,往酒吧深处走去。
黯淡的灯光下,江榴看到了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身上的西装衬衣有些皱,领带被扯松,他那张冰冷的脸上挂了彩,嘴角有淤青,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也有一些伤口。
这个男人身边坐着一个女人,红唇艳丽,细眉蹙起,手上拿着棉签替他处理嘴角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怎么就这么让他打你?”
男人烦躁得很,皱着眉闭着眼,“老子也打了他。”
说完,祁野睁开眼,却不想视线里出现一个姑娘。
江榴站在他面前,唇紧紧抿着,声音很低:“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吗?”
祁野看着她,慢慢“啊”了一声,勾起唇角,冷冷道:“是我。”顿了顿,随手往不远处一指,“周泊辰在那儿。”
江榴转身走了。
祁野看着她的背影,似觉得有些眼熟,若有所思。
江榴来到祁野指的那个地方。
酒吧里最昏暗的地方,几乎没有光线,只能模糊看见沙发上靠坐了个人影,但哪怕如此,还是能从轮廓上一眼便认出来。
江榴慢慢走过去,声音很低,“哥哥。”
周泊辰靠坐在沙发上,像是没有听到,闭着眼,没有反应。
男人眉目清冷寡淡,比往常要苍白些,眉骨上有伤,嘴角也有伤,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的疼痛。但他微微仰着头,喉结分明,只是闭着眼,看上去很难受,一动不动。
江榴没有说话。
她咬紧唇,坐下来推了推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