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移走脚,沈锋抬头,满脸鼻血,他木着脸给太后磕头“谢太后娘娘的赏。”
……
后来。
江双双看着进殿的沈锋,他一身玄色长袍,罕见地打扮了一番,头发并未全束进冠中,反而学着如今京城最新时的潮流,只择了一些发束进发冠,其余松松散散披散下来,盖住额头。
江双双瞬间放下心来,幸好幸好,如此精神,还知道打扮,看来是没大碍。
“陛下,您这几日去了哪里?”
沈锋哼笑一声“去给某人请了一幅墨宝,让她好好学学,管管她丑得天怒人怨的字。”说着,给江双双递了一个卷轴,江双双拉开卷轴“金刚经?谁写的?真是俊逸非凡,笔法了得。”
江双双说着,想到前几日的乌龙,虽然沈锋看起来也不怎么关心,可是她还是想给他说说,就当听了个笑话吧……她满怀尴尬地想,于是清清嗓子,吞吞吐吐道“陛下还记得前几日我落红了嘛?其实也没什么事,太医说我本身体寒凝结,太后的茶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就……就让我上月本来要来的月信终于催出来了,我……”
江双双的话被沈锋的抱突然打断,她愣在原地,本以为沈锋会不乐意听这些女儿家的事,没想到反而激发了他温情的一面?
“好,真好……”沈锋轻声回。
江双双觉得错觉中,有什么液体浸透了她的外衫。
之后,沈锋突然硬拉着她去逛紫禁城,诺大的禁宫硬生生逼着江双双用脚丈量完,沈锋还总不拉她走人该走的道,总往小树林,石头间走,不带她看皇宫的鬼斧神工,偏带她找狗洞,小道。
还偏偏每个狗洞都与沈锋有一段‘情’,沈锋都能说出一段感人肺腑的觅食故事。
江双双摸着发痛的脚底板,心里由于葵水更加狂躁,觉得沈锋就是刻意来折磨她的。
沈锋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表情十分欠揍地说“这些狗洞的位置你得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我考你时,你说错了一个,我们就再走一遍。”
江双双像看有人发疯病一般不可置信地瞪向沈锋,颤声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是个皇后,不是什么偷东西的江洋大盗吧。”
沈锋轻哼一声“未来的事,谁晓得。”
——————
江双双回过神来,她已经到了七星河边,只有少数人知道此河有暗道会流出宫去。
她定了定神,估摸着沈锋此时应该正与大月国的人推杯换盏,交谈甚欢。
沈锋喝酒上头,一红红一片。
不知为何,江双双想到此,忍不住笑出声,心中却有一股不舍。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永别了,沈锋,继而捏紧鼻子准备跳河。
下一秒,一股阴森的气息骇得她睁开眼。
一双桃花眼死气沉沉地隔着冰冷的铁面具瞪着她。
江双双吓得连连后退,那人双手攀附住河岸,湿漉漉地从河水中爬上来,右手紧紧捏着一块打磨锋利的铁片。
他似乎认识江双双,歪了歪头,却冷笑道“又出现了,都是假的。”说罢,便拿着铁片去割江双双的喉咙。
江双双吓得用手抱住脸,手腕上的红线核桃猛烈摇晃。
那人却停下,偏头细看她的核桃手串,连连冷笑,声音凄凉绝望“这次的梦,倒是真。”
他挥开江双双,江双双背蹭到地上,忍不住痛呼一声。
那人“欸?”了一声,竟回过头来,蹲在江双双身边,“难道这是真的,可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后宫……”
江双双逐渐冷静下来的脑子忽然一惊,因为那人说话,竟然隐隐带着她家乡的口音。
第11章
“混账东西!好大的胆!”
随着一声怒喝,那带着面具的人被一脚踢进河中。
沈锋尤不解气,抽了旁边侍卫身上的刀,骂道“你们一个个都瞎了吗,站着当桩不成,还不滚下去把那逆贼抓上来,就地处决!”
刚赶来的侍卫来不及喘气,都如下饺子一般一个一个跳进河中,三下五除二将那男人团团擒住,硬生生拖到岸上,摁住他下跪。
“白修远!白修远人呢!”沈锋扬声道。
刚飞奔而来的白修远隔着几丈听到沈锋的怒吼,心中暗自叫苦,若不是沈锋突发奇想去看月奴,也不会发现有奴隶私逃的事。
白修远应了一声,一个滑跪跪倒在沈锋脚下,沈锋却并没有马上发落他,反而走到侧边,白修远这才发现皇后也在。
真是奇了怪了,此处已经临近宫门,皇后若是闲逛又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白修远心里叹了一声倒霉,怕是又撞上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了。
江双双望着沈锋,颤抖的手臂终于静止了,她下意识想去抱沈锋,但这对她而言只不过积累了五年的习惯罢了,她咬紧下唇,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低下头刻意避开沈锋的目光,慢慢站起。
“就地处决。”沈锋冰冷地说。
“等等!”江双双猛然抬头,猝不及防与沈锋对视,却意外发现沈锋的眼底沉得像块墨。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是要逃出宫去?
江双双惊疑不定,却又只能硬生生放下猜测,那人极有可能是她的同乡,知道她家人和张小斐的消息,她不能不救。
“陛下,且饶他一命吧,听他口音像是我朝的人,他也曾是为我朝征战沙场的将士,今日此举合该是因为他被俘后受尽折磨,脑袋不甚清楚所致,求您饶他一命,莫让我朝将士寒心。”
江双双郑重地向沈锋行大礼,沈锋沉默了一会,蓦地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说,他的口音像哪里人?”
“檩州人,应该在檩北生活过。”
“江丞相少登进士榜,自此安居于京城,三年后才有了你,你何时听过檩州话?”
江双双心中一突,面不改色道“家中祖上有檩州旁支,曾来京城探亲,臣妾虽未曾与他们攀谈多少,但也听得了一些他们说话的方言特色。”
沈锋轻轻一笑,充满讽刺,但他那张平日里淬毒的嘴却没有反驳江双双,他挥挥手,令侍卫松开那月奴。
“朕问你,你叫什么?”沈锋的眼神隐隐藏着危险。
月奴却像发了痴一般望着沈锋的脸,又扭头去看江双双,呵呵笑道“怪,怪极了,这梦真是奇怪。”
“大胆,竟敢忤逆圣上!”侍卫们将这大逆不道的人重重摁在地上,用剑柄打他的后背,打了十几下,这才又揪着他的头发,让他跪起身子。
那月奴这才清醒,深深伏在地上道“奴叫蘅章。”
沈锋眼中的危险瞬间随着这个名字消散,他摆摆手,“拉下去,且先软禁着。”
“陛下,臣妾……臣妾。”江双双心急如焚,若此人被安顿至宫外,她便很难再与他询问了,可她又找不到好理由留住此人。
沈锋却出人意料地怪,他竟然像是知道江双双在想什么,笑着道“看来此人勾起了皇后的思乡之情,不如先留他一晚,与你说些家乡趣事,好解了你这思乡之情,如何?”
江双双讪讪点头。
“把他带到凤栖宫。”沈锋说完,便再也不看江双双,径自大步离去。
————
凤栖宫内。
江双双找借口指使开宫女,揪紧手指,悄声问蘅章“你认不认识江三。”
江三是她父亲的名讳。
蘅章摇摇头。
“那张小斐呢?”
蘅章亦摇摇头。
江双双心中失落,喃喃道“也是,你是行伍出身,又怎么会认识一个秀才。”
“娘娘以为秀才就不用当兵了吗?”
江双双扬眉“我朝虽重武,但有功名者除非犯了罪或者自愿,否则谁都无权强征他们当兵,他又没疯,怎么会去行伍。”
蘅章轻笑了一声,江双双觉得这厮问话极怪又突兀,正欲深究,被打发走的宫女却不巧回来,她只能作罢。
————
乾清宫内。
李太医轻轻打开书房的门,战战兢兢地探头,只见书房未点蜡,幽深的黑色中,沈锋低垂着头静静坐在书桌前,宛如一座死气沉沉的山。
“陛下,不知您命老臣来所为何事?”
“她病得不轻,今日竟想偷偷离宫,朕如何去徐徐图之,再慢慢来,恐怕明日她就能飞去檩州找她心里那个张小斐了!”